那声音沙哑、破碎，仿佛声带被砂纸反复打磨过，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撕裂般的痛苦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它在这绝对黑暗、死寂的狭小空间里回荡，带着一种不真实的、近乎鬼魅的质感。
老刀的心脏骤然缩紧，全身的肌肉瞬间绷得像石头。他下意识地向后缩去，背部抵住了冰冷粗糙的水泥墙壁，无路可退。黑暗中，他只能感觉到那个微弱的呼吸声，以及那双无形的、似乎能穿透黑暗的眼睛的注视。
“你……是谁？”老刀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喉咙像是被火燎过。他紧紧攥着受伤的右臂，疼痛让他保持着清醒。
黑暗中传来一声极轻的、仿佛自嘲般的喘息。“林默……或者……曾经的林默。”那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虚无感，“现在……只是一段……残留的意识。”
“这里……是哪里？”老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努力适应这彻底的黑暗。他伸出左手，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周围。空间确实非常狭窄，像个水泥浇筑的盒子，空气污浊，带着浓重的铁锈和尘埃味。
“陈静的……旧实验室。” “林默”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每说一个字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废弃的……监控盲区。她以为……我早就……烂在这里了。”
旧实验室？监控盲区？老刀的心猛地一跳。这意味着，他们暂时安全了？至少，暂时逃离了陈静的直接视线。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老刀追问，这是他最大的疑惑。那敲击声，那漏气声，那恰到好处的指引……仿佛一切都在“林默”的计算之中。
黑暗中传来一阵压抑的、带着痰音的咳嗽声，良久才平息。“不是知道……是……等待。” “林默”的声音更加虚弱，“等待……任何一个……可能打破平衡的……变量。你的血……你的反抗……我‘听’到了。”
“听？”老刀不解。
“不是用耳朵……” “林默”的声音带着一丝诡异的平静，“是这里……整个洞穴……是一个巨大的……生物电回路。陈静用它……监控……控制。而我……被困在节点上……太久……能……模糊地感知到……回路里的……异常波动。”
老刀感到一阵寒意。生物电回路？陈静的控制手段，比他想象的更加诡异和深入。
“她……到底想干什么？”老刀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林默”沉默了更长时间，呼吸声变得更加微弱，仿佛随时会断绝。就在老刀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那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深刻的恐惧和绝望：
“她……不是在治病……也不是在……做实验。她是在……‘收割’。”
“收割……什么？”
“情绪……记忆……意识中……最强烈的……‘印记’。” “林默”的声音颤抖起来，“痛苦、恐惧、愤怒、执念……越是强烈……对她而言……越是……‘纯净’的……能量源。她称之为……‘灵魂的淬炼’。”
老刀如坠冰窟，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陈静不是在拯救，而是在掠夺！她把活人当成矿藏，开采他们最深刻的情感体验！苏婉的创伤，他的绝望，还有“林默”的…… whatever he had been through……
“苏婉……”老刀急切地问，“她手腕上的东西……”
“持续镇静……深层意识提取器……” “林默”的声音带着悲悯，“她在……缓慢地……剥离苏婉的……痛苦记忆……像抽丝一样……直到……只剩下……空洞的……平静。那是陈静……最想要的……‘纯净状态’。”
老刀感到一阵恶心和愤怒。他想起苏婉那空洞的眼神，那被精心调教的“平静”，原来背后是如此残酷的真相！
“那你呢？”老刀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尽管什么也看不见，“她为什么把你关在这里？”
“我……” “林默”的声音里充满了苦涩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残余骄傲，“我是……早期的……‘失败品’。我的‘印记’……太混乱……太顽固……她无法……完全提取……反而差点……被我的疯狂……反噬。所以……她把我……隔绝在这里……像处理……放射性废料……”
失败品？反噬？老刀捕捉到了关键信息。陈静的控制并非绝对无敌！强烈的、混乱的抵抗，可能对她造成威胁！
“我们……能逃出去吗？”老刀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他知道，陈静绝不会善罢甘休，那道暗门挡不住她太久。
“林默”再次剧烈地咳嗽起来，这次持续了更久，声音痛苦不堪。咳嗽平息后，他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钥匙……在苏婉……身上。”
“什么钥匙？”
“腕带……有一个……紧急释放……物理锁扣。需要……特定的……按压顺序和……力度。陈静……不会想到……有人能……从内部……破解。”
老刀的心提了起来。苏婉现在处于深度镇静状态，几乎不可能自己操作。而且，陈静肯定就在外面守株待兔。
“林默”似乎感知到了他的绝望，用尽最后力气说道：“回路……我还能……干扰……一点点。制造……短暂的……混乱。但……机会……只有一次。你必须……在她……最意想不到的……时候……”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最终归于沉寂，只剩下那微不可察的、仿佛随时会停止的呼吸声。
黑暗的狭小空间里，只剩下老刀自己沉重的呼吸和心跳声。信息量巨大，真相残酷，希望渺茫。他像一个溺水者，抓住了一根稻草，但这根稻草本身也即将沉没。
他靠在冰冷的墙上，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钥匙在苏婉身上。“林默”能制造短暂混乱。机会只有一次。
他需要一个计划。一个疯狂、大胆，几乎不可能成功的计划。但这是他唯一的生路。
他必须回到那个洞穴，在陈静的眼皮底下，接近苏婉，解开腕带，然后在混乱中，找到离开这个地狱的出口。
而第一步，是如何从这个小黑屋里出去，并且不被陈静立刻发现。
老刀在黑暗中，缓缓睁开了眼睛。尽管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的眼神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决绝的火焰。
囚徒的密语，揭示了一条通往地狱更深处的路，但也指明了唯一可能逃向光明的方向。尽管那光明，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喜欢长夜校准者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长夜校准者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