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仿佛还在耳中嗡鸣，那是电子追踪网络收拢时发出的、只有他这类人才能感知到的尖锐噪音。陈静的警告和那个匿名接触带来的后果，比预想中更快、更猛烈。城市仿佛在一夜之间布满了无形的蛛网，每一次触碰都可能引来致命的捕食者。
林默被迫放弃了那个短暂的栖身之所，像一道被追猎的影子，在都市霓虹无法照亮的缝隙间穿梭。雨水冲刷着污秽的后巷，也冲刷着他留下的微弱痕迹。他能感觉到，这次的追捕不同以往，少了几分试探，多了几分精准的恶意，仿佛他触碰了某个绝不能触碰的开关。
他需要一个更深、更复杂的藏身地，一个能暂时阻断那些追踪触手的迷宫。他的目标，是城市传说中那片被遗忘的地下区域——“沉降层”。
入口隐藏在一个废弃垃圾转运站的最深处，被堆积如山的破损家具和建筑废料半掩着。移开一块腐蚀严重的金属板，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的垂直通道。冰冷的、带着浓重铁锈和霉味的空气扑面而来。没有梯子，只有嵌在混凝土井壁里、锈迹斑斑的钢筋踏脚。
林默没有丝毫犹豫，深吸一口气，向下攀爬。黑暗迅速吞噬了头顶微弱的光线，只有下方无尽的深渊。下降了近四十米，脚才踏上湿滑粘腻的地面。眼前是一条宽阔但低矮的隧道，拱顶由粗糙的混凝土浇筑而成，布满了粗大的、锈蚀破裂的管道和纠缠如乱麻的废弃线缆。几盏残存的防爆灯发出昏黄、闪烁的光芒，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将潮湿墙壁上的污渍照得光怪陆离。
这里就是“沉降层”。寂静是这里的主宰，但那是一种充满压力的、仿佛孕育着某种东西的寂静。只有远处不间断的滴水声，以及一种来自地底更深处的、低沉而有节奏的嗡鸣，像是某个巨大机械垂死的心脏仍在跳动。
林默打起十二分精神，放轻脚步，谨慎前行。隧道系统如同巨大的蚁巢，岔路无数，没有任何标识。他依靠方向感和对危险的直觉选择路径。
异常很快出现。在经过一个看似普通的t形路口时，他猛地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眼前的景象如同水波纹般晃动了一下，耳朵里充斥着不存在的、尖锐的耳鸣。他下意识地扶住墙壁，那感觉持续了两三秒后骤然消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额角的冷汗提醒他，这并非幻觉。
是残留的意识映射场干扰？还是废弃能源泄漏造成的感知扭曲？他想起关于此地的一些模糊记载，心头更加警惕。
越往深处，这种诡异的感知干扰越发频繁。有时他会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清晰的脚步声，猛回头却空无一物；有时眼角余光会瞥见一闪而过的、模糊的人形残影，定睛看去又只有冰冷的墙壁；方向感时不时会错乱，明明记得是直路，却莫名其妙走到了死胡同。
除了这些精神层面的威胁，还有更实在的危险。一些通道里，有锈迹斑斑的轮式防御机器人沿着固定路线巡逻，它们搭载的老旧传感器扫描着周围，一旦发现生命迹象，臂载的冲击枪就会毫不留情地开火。林默不得不像幽灵一样避开它们的巡逻路线，或者利用复杂地形和它们迟缓的转向速度，冒险从死角快速穿过。
在一次规避机器人时，他被迫躲进了一个半坍塌的服务器机房。房间里弥漫着浓重的臭氧味和元件烧焦的气味。大部分机柜已经漆黑一片，但角落里一个机柜的指示灯还在顽强地闪烁着微弱的红光。林默心中一动，冒险上前，尝试用便携终端连接尚存的接口。
数据读取极其困难，系统濒临崩溃。经过几次尝试，他勉强提取到一些残存的日志碎片，似乎是古老的物资转运记录。记录显示，这个枢纽曾处理过大量编号加密的“特殊容器”的转运，这些容器需要最高级别的电磁屏蔽和生命维持。流转的目的地清单上，频繁出现两个代号：“象牙塔”（陈静的核心基地）和另一个他从未听过的——“基石”。记录显示，这两个地点之间的运输频次异常之高，远超过其他设施。
“基石”？这是什么地方？陈静的“象牙塔”与这个未知的“基石”之间，存在着一条如此紧密、频繁的秘密物资通道？运输的是什么？某种至关重要的实验材料？还是……更令人不安的东西？
就在他试图下载更多数据时，一阵不同于机器人运行噪音的、极其轻微的金属摩擦声从通道远处传来！不是机器人，是更灵巧的东西！
林默立刻切断连接，闪身躲到报废机柜的阴影里。片刻之后，几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机房门口。他们身着暗灰色、带有扭曲光线伪装纹路的作战服，动作迅捷而协调，最令人心惊的是，他们似乎完全不受周围感知干扰的影响，行动间带着一种冰冷的精准。
是组织的“适应者”小队！专门用于在复杂异常环境下作战的特种单位！
没有任何警告，炽热的光束瞬间射入机房！林默在对方抬枪的瞬间就已向侧后方扑倒，原先藏身的机柜被打得火花四溅。他利用服务器残骸作为掩体，一边还击，一边快速思考脱身路线。
战斗在迷宫般的隧道中展开。“适应者”不仅装备精良，更可怕的是他们能利用环境。他们会故意将林默逼向感知干扰强烈的区域，在那里，林默的方向感和反应速度会大打折扣，而他们却似乎不受影响。有一次，林默刚冲过一个拐角，却发现前方的通道在视觉上产生了诡异的弯曲，而一名“适应者”却仿佛能无视这种扭曲，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发起攻击。
林默将计就计，冒险将一名追兵引入了一处能源管道严重泄漏的区域。这里的环境干扰达到了顶峰，空间仿佛在轻微扭曲，耳边充斥着各种幻听。林默凭借近乎野兽般的直觉，在破碎的感知碎片间穿梭，而那名“适应者”则因为过度依赖稳定装置，在一次剧烈的空间错觉中判断失误，被一道突然喷发的炽热蒸汽吞没。
利用这短暂的混乱，林默钻入一条极其狭窄、布满粘稠污物的通风管道，不顾一切地向深处爬去，强烈的恶心感和窒息感几乎将他淹没。不知过了多久，他从另一个出口跌落，重重摔在一个堆满废弃滤网的黑暗角落，暂时甩掉了追击。
他瘫在冰冷的地面上，剧烈地咳嗽着，贪婪地呼吸着相对不那么污浊的空气。左腿在刚才的逃亡中被灼伤，传来阵阵刺痛。精神上的疲惫感更是如同潮水般涌来，与感知扭曲对抗的心力消耗远超体力。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平复呼吸。这次逃亡险象环生，但并非全无收获。那条连接“象牙塔”和未知设施“基石”的、频繁往来的秘密物资流转路径，像是一个意外的路标，指向了组织更深层的运作网络。
陈静……“基石”……这条隐秘的通道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联系？这会不会是揭开陈静更多秘密的突破口？
追兵不会放弃，“沉降层”也绝非久留之地。林默强迫自己站起来，忍着伤痛和疲惫，再次融入这片地下迷宫的更深阴影之中。组织的触手如影随形，且不断进化，而他，必须在这张不断收拢的、更加危险的网中，找到那个能反向利用的节点。前方的路，在黑暗中蜿蜒，不知通向何方，但至少，又多了一个需要探寻的方向。
喜欢长夜校准者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长夜校准者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