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府,坐落于长安城东北角的永兴坊,规制不算顶格,却也亭台楼阁,一应俱全。只是往日里,这里虽谈不上门庭若市,也总有宗室子弟、文人清客往来,颇有几分热闹。如今,朱红大门紧闭,门前冷落车马稀,只有两队身着明光铠的禁军士兵,面无表情地持戟而立,将府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李恪被内侍几乎是“护送”回府,圣旨随后便到。褫夺虚衔,罚俸三年,禁足思过。旨意言简意赅,冰冷得不带一丝烟火气。
府内的仆从、护卫、婢女们早已得了消息,个个面如土色,战战兢兢地跪迎自家王爷回府。他们不明白,为何昨日还意气风发的吴王,今日便落得如此境地?御前失仪?狂言惑众?这些罪名听起来就让人心底发寒。
李恪没理会他们惶恐的目光,径直走向书房。他的贴身内侍王德,一个四十多岁、面相精明的宦官,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脸上写满了担忧和后怕。
“王爷,您……您这是何苦来哉……”关上书房门,王德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道,“在朝堂上说那些作甚?如今可好……”
李恪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在书案后坐下。书案上积着薄薄的灰尘,显示原主并不常在此用功。“王德,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府上现在情况如何?”
王德苦着脸:“王爷,罚俸三年……库房里那点存项,支撑府中上下嚼用,怕是……怕是熬不过今年秋冬。以往那些门路,如今见咱们府上这般光景,怕是也……”他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李恪沉默了片刻。李世民给他开了个“自行设法”的口子,但这启动资金,看来得自己想办法了。
“府中可有懂工匠技艺之人?或者,负责采买、熟知市井之物的人?”李恪问道。
王德愣了一下,不明白王爷为何问这个,还是老实回答:“府里有个老花匠,年轻时做过木匠;采买上的刘管事,对东西两市的门道倒是清楚。”
“叫他们来。”李恪吩咐道,又补充了一句,“另外,将府中现有的钱财、绢帛、以及能变卖的……不太显眼的器物,清点一下,报给我。”
王德张了张嘴,想劝谏王爷变卖器物有失体统,但看到李恪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躬身退下。
不一会儿,老花匠和刘管事被带了进来。老花匠姓张,手脚粗大,脸上布满风霜的沟壑,眼神有些浑浊,带着底层人特有的拘谨和惶恐。刘管事则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眼珠子滴溜溜转,透着市侩与精明。
李恪没有绕圈子,直接看向刘管事:“刘管事,如今长安东西两市,寻常百姓家,洗漱净手,多用何物?”
刘管事没想到王爷会问这个,愣了一下,忙回道:“回王爷,寻常人家多用皂角,或是淘米水。富足些的用澡豆,那东西金贵,是拿豆粉合了药材、香料做的,宫里和勋贵之家用得多。”
“澡豆……”李恪若有所思。他知道这玩意儿,类似于原始的香皂,但工艺复杂,成本高昂。“若有一种东西,去污能力比皂角强,制作起来又比澡豆便宜简便,可能售卖?”
刘管事眼睛一亮,但随即又黯淡下去:“王爷,若真有此物,定然不愁卖。只是……这……”他显然不信自家这位王爷能弄出什么新东西。
李恪不置可否,又看向老张头:“张匠人,你可会制碱?嗯……就是那种能从草木灰里滤出来的,涩口、能去油污的水。”
老张头懵懂地想了想,磕磕巴巴道:“回……回王爷,小人……小人在乡下时,见婆娘们用桐壳灰、蒿子灰滤水洗过衣裳,是……是能去油……”
“很好!”李恪心中一喜,有门!“若让你大量制备这种灰,再滤出水来,你可能做到?”
“量若不大……应……应能试试。”老张头没什么底气。
“王德!”李恪看向管家,“拨一小院给张匠人,所需柴草、大锅、滤布等物,尽力满足。再支取……支取十贯钱,交由刘管事,按我要求,采购一些猪油、香料回来。”
“王爷!十贯钱?!”王德差点跳起来,府里本就捉襟见肘,十贯钱可不是小数目!
“放心,这十贯钱,本王会让它变成一百贯,一千贯。”李恪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他来自信息爆炸的时代,虽然记不清具体化学公式,但利用草木灰水(碳酸钾)和油脂进行皂化反应制作简易肥皂的基本原理和大致流程,还是知道的。这玩意儿技术门槛低,原材料便宜,一旦成功,绝对是暴利!而且,正好契合李世民那句“改进技艺”、“生出财货”。
王德将信将疑,但见李恪态度坚决,只好苦着脸去安排。
接下来的几天,吴王府那个僻静的小院里,终日烟雾缭绕,老张头带着两个小厮,不停地烧制各种草木灰,过滤,尝试。李恪则将自己关在书房,一边回忆着肥皂制作的细节,一边开始着手撰写李世民要求的“策论”。
他首先写的,就是关于“钱法八策”的细化。不再是朝堂上提纲挈领的几条,而是尽量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语言,阐述为何要这么做,具体步骤如何,可能遇到的困难,以及初步的应对建议。他写得很慢,力求逻辑清晰,言之有物。他知道,这份策论,将是对他“价值”的第一次正式考核。
偶尔,他也会停下笔,走到窗边,看着远处小院升起的袅袅青烟,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种将知识转化为实际生产力的过程,让他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他这条被扔进吴王府这潭“死水”的鲶鱼,终于开始摆动尾巴了。
数日后,当刘管事看着李恪用那混合了草木灰水、猪油和少许廉价香料,经过加热、搅拌、冷却后切成的、颜色微黄、却去污力惊人的“土疙瘩”时,眼睛瞪得如同铜铃!
“王……王爷!神了!真是神了!”刘管事激动得声音发颤,“这东西,比皂角好用十倍!成本……成本怕是比澡豆低了百倍不止!这……这何止是生财,这是挖了一座金山啊!”
李恪擦掉手上的泡沫,笑了笑:“先小规模做一批,让府里人试用。你去找信得过的商人,少量放出去试试水,价格……定在澡豆的三成到五成之间。”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光:“记住,保密。核心的滤碱和配比,只能掌握在张匠人一人手里。若泄露出去……”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刘管事连连点头,看着李恪的眼神,已经从之前的疑虑,变成了彻底的敬畏。
与此同时,皇宫,两仪殿。
李世民批阅着奏章,看似专注,却偶尔会抬眼看向殿外。
一名身着普通内侍服饰,眼神却异常精干的中年宦官悄无声息地走进来,低声禀报:“大家,吴王回府后,闭门不出。每日多在书房,似在书写。前几日,调用了一名老花匠和采买管事,在府内僻静小院,支取十贯钱,收购了些猪油、柴草等杂物,似乎在……鼓捣什么物件。”
“鼓捣物件?”李世民放下朱笔,饶有兴致地问,“可知是何物?”
“具体不详,只见烟雾缭绕,似在烧制什么东西。今日,那刘管事出来,神色颇为兴奋,已暗中接触了东市两个相熟的商人,似有货物要出手。”
李世民手指轻轻敲着御案,脸上露出一抹难以捉摸的笑容。
“十贯钱……烧火……猪油……看来,朕这儿子,是真打算用他的‘奇技淫巧’来生财了。”他低声自语,“也好,朕倒要看看,你这把刀子,除了能切开死结,能不能……也给朕切出点真金白银来。”
“继续看着,一有进展,即刻来报。”
“是。”内侍躬身,悄然退下。
殿内重归寂静。李世民望向吴王府的方向,目光深邃。
这条他亲手丢进池底的“鲶鱼”,似乎,真的开始搅动水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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