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吴王府的宁静被一阵急促的叩门声打破。
不等门房完全开启侧门,数名身着不同官服、面色冷峻的官吏便鱼贯而入,为首的三人,袍服颜色深浅不一,却都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官威。
“京兆府法曹参军,奉府尹之命,查问‘净垢皂’扰市一事!”
“万年县县尉,据报尔处工坊烟火滋扰邻舍,特来查验!”
“市署令,有商贾联名状告‘净垢皂’以次充好,哄抬物价,本官前来核实!”
三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如同三把冰冷的枷锁,瞬间套在了闻讯赶来的王德脖子上。王德只觉得眼前一黑,腿肚子都有些发软。京兆府、万年县、市署,这三家衙门同时上门,分明是来者不善!
“各……各位明公,”王德强挤出一丝笑容,躬身道,“我家王爷正在禁足,不便见客。且容小人通禀……”
“不必了!”京兆府法曹参军冷哼一声,目光扫过略显慌乱的王府仆役,“我等依律办事,查问的是‘净垢皂’工坊扰民、乱市之情,与吴王殿下禁足与否无关。还请管事行个方便,带路去那工坊一观!若查无实据,我等自当告退。”
他话说得冠冕堂皇,但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分明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王德心知阻拦不住,只得一边使眼色让小厮快去禀报王爷,一边硬着头皮引着这群“煞神”往僻静小院而去。
小院内,老张头正带着人按照李恪的吩咐,尝试用猪胰脏和香料制作更高级的“香皂”,几口大锅里热气腾腾,草木灰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油脂味弥漫在空中。骤然见到这么多官爷闯入,老张头和工匠们都吓得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手足无措。
“看看!看看!”万年县县尉指着那几口冒烟的大锅,厉声道,“光天化日,浓烟滚滚,岂非扰民?这气味刺鼻,若是引发邻里病患,尔等担待得起吗?”
市署令则拿起一块刚成型、尚未打磨的土黄色肥皂,在手里掂了掂,又凑近闻了闻,皱眉道:“此等粗劣之物,也敢售卖三十文?色泽不匀,气味怪异,不是以次充好是什么?还有,这售卖可有市券(营业执照)?纳税几何?”
一时间,质问声、呵斥声在小院里回荡,老张头等人面如土色,嗫嚅着不知如何应对。王德急得满头大汗,连连作揖解释,却显得苍白无力。
就在这乱象纷呈之际,一个平静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何事如此喧哗?”
众人回头,只见李恪不知何时已站在小院门口,一身常服,神色淡然,目光缓缓扫过那三名官员。他虽被禁足,削了虚衔,但亲王的身份犹在,这一眼看来,竟让那三名官员气势不由自主地一窒。
“参见吴王殿下。”三人勉强拱手行礼,但态度并未放软。
京兆府法曹参军率先开口:“殿下,下官等奉命查问……”
“本王听到了。”李恪打断他,迈步走入小院,无视那几口大锅和惶恐的工匠,径直走到市署令面前,拿起他手中那块粗糙的肥皂,“市署令说此物粗劣,以次充好?”
“正是!”市署令硬着头皮道,“此物观之粗糙,闻之亦有异味,如何能与市面所售三十文之价相符?下官职责所在,不得不问!”
“哦?”李恪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市署令既然精通此道,不如当场试验一番,看看此‘粗劣’之物,去污能力究竟如何?王德,去打盆清水,再找块沾了油污的布来。”
很快,东西备齐。在众人的注视下,李恪亲自将那块粗糙的肥皂沾水,在油布上搓揉几下,只见泡沫泛起,油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溶解脱落,清水一冲,布面竟恢复了七八成洁净。
这一幕,让那市署令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至极。他身后跟随的胥吏和另外两位官员,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讶。
“如何?”李恪放下肥皂,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市署令还觉得此物不值三十文吗?若觉不值,东市那些争相购买的百姓,莫非都是瞎子?还是说,市署令认为本王的‘净垢皂’不如那些仿造的、十文八文一块、却洗不干净衣物的劣货?”
他话语平淡,却句句诛心。市署令张了张嘴,一时语塞。
李恪不再看他,转向万年县县尉:“县尉说烟火扰民?本王这工坊,地处王府最深僻处,四周皆是府墙,最近邻舍也在百步开外,何来扰民之说?若是觉得这烟火碍眼,莫非长安城内所有铁匠铺、窑厂、酒坊,都该关门歇业?”
县尉脸色一阵青白,支吾道:“这个……下官也是接到举报……”
“举报?”李恪目光锐利起来,“是何人举报?可敢与本王当面对质?还是有人见本王这小小工坊生意尚可,便心生妒忌,恶意构陷?”
他最后一句,声音陡然提高,目光如电,扫过三名官员及其身后那些明显是来自不同背景的胥吏。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让其中几个眼神闪烁的胥吏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京兆府法曹参军见势不妙,连忙打圆场:“殿下息怒,我等也是依律例行查问,既然殿下解释清楚,工坊并无逾矩之处,扰民乱市之说想必是误会,下官等这就告退……”
“且慢。”李恪叫住了他们。
他走到院中,看着那几名官员,语气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净垢皂’乃本王为弥补用度,遵循父皇‘自行设法’之谕,督造而成。工坊就在本王这府邸之内,一应产出,皆按市价交易,依法纳税。今日三位前来,本王欢迎。但也请三位,以及你们背后的人记住——”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本王虽在禁足,仍是父皇之子,大唐亲王。这吴王府,不是谁都可以来踩上一脚的地方。若再有此类无端滋扰,或是市面上出现些不干不净的手段……那就莫怪本王,将今日之事,以及后续可能发生的种种,原原本本,写成奏折,呈报御前了!”
“想必,父皇也很想知道,他儿子安分守己地在家门口做点小生意,怎么就碍了这么多人的眼!”
这番话,掷地有声!既是警告,也是亮出了最后的底牌——皇帝!
三名官员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们奉命前来施压,本想捏个软柿子,却没料到这位看似落魄的吴王,竟如此强硬难缠!更没想到,他竟直接将陛下抬了出来!“自行设法”是陛下亲口所许,若真闹到御前,他们背后的人未必有事,但他们这些冲在前面的,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下……下官不敢!”
“殿下言重了,纯属误会!”
“下官等告退,告退!”
三人再不敢多留,带着手下胥吏,几乎是落荒而逃,来时的气势汹汹荡然无存。
看着他们狼狈离去的背影,王德和老张头等人这才长长松了口气,看向李恪的目光充满了敬畏与感激。
李恪站在原地,面色平静,心中却波澜微起。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波试探。打发了这些小鬼,背后的阎王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肥皂的利益,已经像一滴鲜血,引来了鲨鱼。
他抬头望向皇宫的方向,目光深邃。
父皇,您默许这一切的发生,是想看看儿臣如何应对吗?还是想借此,看清这水面之下,究竟藏着多少魑魅魍魉?
也罢,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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