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别墅重归宁静。
叶鸾祎处理完手头最后一份邮件,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窗外月色皎洁,雨后夜空如洗,繁星点点。
她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准备回卧室休息。
经过书房门口时,脚步却不由自主地顿住了。
目光投向走廊尽头,佣人房的方向一片黑暗。
他应该已经睡下了吧?手腕的伤,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处理?
下午周先生来访时,他表现得那样完美无缺,将所有的疲惫和不适都掩藏在那副平静的面具之下。
这份隐忍,让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犹豫了片刻,叶鸾祎还是转身,走向一楼。
她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悄无声息地穿过客厅,来到佣人房门口。
门紧闭着,里面没有任何声响。
她站在门口,抬起手,想要敲门,指尖却在触碰到门板前停住了。
以什么理由?关心他的伤势?这超出了主人对管家的界限。
询问明天的安排?这显然是个拙劣的借口。
就在她踌躇不定时,房间里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像是压抑着的闷哼。
紧接着是玻璃杯放在桌面上的细微响动。
叶鸾祎的心猛地一提。他还没睡?而且……听起来不太对劲。
担忧压过了顾虑,她不再犹豫,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瞬间安静下来,过了几秒,才传来古诚略带一丝沙哑的声音:“……谁?”
“是我!”叶鸾祎应道。
房间里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窸窣声,像是匆忙整理着什么。
片刻后,门被从里面拉开。
古诚站在门口,身上穿着简单的深色居家服,头发有些微乱,不似白日那般一丝不苟。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光线勾勒出他略显苍白的脸。
他看到门外的叶鸾祎,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意外和……一丝来不及完全掩饰的慌乱。
“主人?您……有什么吩咐?”他的声音依旧保持着镇定,但比平时低沉沙哑了些许。
叶鸾祎的目光迅速扫过他的右手。
他下意识地将右手背到了身后,但这个动作反而更显欲盖弥彰。
“没什么吩咐。”叶鸾祎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背在身后的手上。
“听到你这边有动静,过来看看。”这个理由勉强说得过去。
古诚微微垂下眼帘:“抱歉,打扰到您休息了!只是……起来喝杯水。”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但叶鸾祎敏锐地捕捉到他额角渗出的一层细密汗珠,以及他微微抿紧的嘴唇。
这绝不仅仅是起来喝杯水的状态。
“手腕……很疼?”叶鸾祎直接问了出来,目光紧盯着他。
古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沉默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背在身后的手,指节似乎微微收紧。
这种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叶鸾祎的心沉了沉。她向前迈了一小步,距离拉近,能更清晰地看到他脸上隐忍的表情。
“让我看看!”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伸出手,不是命令,更像是一种要求。
古诚猛地抬起头,看向她,眼中情绪翻涌,惊讶,抗拒,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看着她伸出的手,看着她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持,背在身后的右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空气仿佛凝固了。昏暗的光线下,两人在门口无声地对峙着。
最终,古诚像是耗尽了所有抵抗的力气,极其缓慢地,将背在身后的右手,挪到了身前。
叶鸾祎的目光落在他手腕上。
即使光线昏暗,也能看到手腕处明显的红肿。
比昨天看起来似乎更严重了些,皮肤紧绷,透着不正常的红热。
她的呼吸一滞,果然加重了。
是因为下午长时间站立、端茶递水?
还是因为昨夜整理储物间留下的隐患,一直未曾好好处理?
一股混合着心疼、懊恼和自责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早该想到的,以他的性格,绝不会主动提及自己的不适。
“怎么不早说?”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轻颤。
古诚偏过头,避开她的视线,声音低哑:“小伤,不碍事!”
“这还叫小伤?”叶鸾祎的语气忍不住带上了一丝责备,但更多的却是无奈。
她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和红肿的手腕,知道再多的言语责备都是徒劳。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转身道:“等着。”
她快步走向客厅,从医药箱里找出活血化瘀的药膏和干净的纱布。
回到佣人房门口时,古诚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站在那里,低着头,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坐下!”叶鸾祎指了指房间里唯一的一把椅子。
古诚迟疑了一下,还是依言坐下了。
叶鸾祎拉过另一张凳子,坐在他对面。
她拧开药膏,一股淡淡的草药气味弥漫开来。
她用指尖挖取了一些冰凉的药膏,看向他红肿的手腕,动作顿了顿。
“可能……会有点疼!”她提醒道,语气不自觉地放轻了些。
古诚没有看她,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叶鸾祎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药膏涂抹在他红肿的手腕上。
她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时,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肌肉瞬间的紧绷和细微的颤抖。
他一定很疼,只是忍着不说。
叶鸾祎放柔了动作,指尖轻轻地、一圈圈地将药膏推开,均匀地覆盖在红肿处。
她的动作生疏却极其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房间里异常安静,只有两人轻浅的呼吸声,以及药膏涂抹时细微的摩擦声。
昏暗的灯光下,她的影子笼罩着他,形成一种奇特的、近乎亲密的氛围。
古诚始终低着头,任由她动作。
他能感受到她指尖的柔软和小心翼翼,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混合着药膏的清苦味道。
这种被照顾、被触碰的感觉,陌生而……令人心悸。
他紧紧抿着唇,克制着内心翻江倒海般的情绪。
涂好药膏,叶鸾祎又拿起纱布,动作略显笨拙地开始为他包扎。
她不是专业的,包扎得不算漂亮,但足够牢固。
整个过程,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直到打好最后一个结,叶鸾祎才轻轻舒了口气。
她抬起头,看向古诚。
他依旧低着头,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这几天,尽量避免用力。需要搬运或者登高的事情,交给别人做,或者……等我回来!”
叶鸾祎交代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
古诚沉默地点了点头。
叶鸾祎看着他这副顺从却又疏离的样子,心里有些发堵。
她想说点什么,比如“身体是自己的,要懂得爱惜”。
或者“在我这里,你不必事事强撑”。
但看着他那低垂的眼睫和紧抿的唇角,这些话又都咽了回去。
有些界限,不是那么容易跨越的。
她站起身,将药膏放在他旁边的桌上:
“药膏放在这里,记得早晚各涂一次。”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这是命令!”
用“命令”来包装关心,似乎是她目前唯一能找到的、不显得太过异常的方式。
古诚终于抬起头,看向她。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神深邃如同夜海,里面翻涌着太多叶鸾祎看不懂的情绪。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句:“……是。谢谢主人!”
叶鸾祎点了点头,没再停留,转身离开了佣人房,并轻轻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瞬间,她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感觉自己的心跳得飞快。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他手腕皮肤的滚烫触感,以及药膏冰凉的质地。
她不知道今晚的举动是对是错。这无疑又一次模糊了主仆的界限。
但当她看到他红肿的手腕,看到他隐忍的表情时,她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回到卧室,叶鸾祎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
古诚最后那个深邃而复杂的眼神,反复在她脑海中浮现。
他似乎……想说什么?
而那未竟之言,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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