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府外，浓重的夜色如同化不开的墨，沉沉压在宽广的江面上。
不羡仙那艘吃水颇深的大船静泊岸边，木质船体在微弱的星光与船舷悬挂的几盏防风灯笼照耀下，投下巨大而沉默的剪影，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
江水拍打着船舷与岸边的碎石，发出单调的哗啦声，更衬得周遭死寂。
药香混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桐油与火药气味，自船舱深处逸散出来，在寒冷的夜风中顽强地弥漫——那是青溪医师与其助手们不眠不休的战场，亦是整个风暴旋涡的核心。
甲板上，刀哥魁梧的身影如铁塔般矗立船头“龙骨撞角”之后，那双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按住斜插在甲板木缝中的厚背大刀。
刀身黝黑无光，只刃口一线慑人的寒意。他并非孤身，身边是霍元离，这位无门无派却剑心通明的女游侠，身姿挺拔如青松，腰间窄刃长剑轻吟；梨园武生简锋行，精神紧绷，手中一对精钢打造、三棱带凹的血槽点钢锏分持左右。
角落里，三更天出身的宵念，身影几乎融入舷樯暗处，两柄弯如弦月的薄刃快雪刀隐于袖中；天泉俊彦李河清，手按腰间近乎等身长的苗条唐刀，目光锐利如鹞鹰扫视着幽暗的水面。
更外围，秦道元身着皇城司暗绣飞鹰的玄色劲装，怀抱一把比寻常腰刀厚重数倍、刃柄皆长的斩马陌刀“破阵”，寒气森森。
冷清秋雪则立于二层舱门入口处，长剑“玉壶”出鞘半尺，清冷的眸子映着昏黄的灯火，警惕着每一处阴影。
“来了。” 秦道元的声音低沉如铁石摩擦，打破了紧绷的寂静。他眼神锁定远处江面稀疏芦苇荡中几点转瞬即逝的黑影。
话音刚落——
嗤嗤嗤！！！ 尖锐凄厉的破空声撕裂夜幕！遮天蔽月的箭雨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毒蜂群，骤然自岸上浓密的树林和数艘疾冲而出的快艇上爆射而出！目标直指船上人影、悬挂灯笼！意图压制、制造混乱！
“举盾！！隐蔽！！”刀哥暴喝如雷！早有准备的守卫瞬间俯身，重盾、圆盾，甚至是厚实的门板在甲板上迅速撑起！笃笃笃！箭支扎穿木板的闷响连成一片！有皇城司精锐中箭闷哼倒下！
几乎同时！ 哗啦——砰砰！水面炸开！十数条精悍如游鱼的身影口叼利刃，分水刺、锤凿在手，猛扑向水下船体！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凿沉这艘船！
“水下交给我！”李河清清叱一声，如鹞子翻身，第一个纵身跃入冰冷刺骨的江水！手中唐刀在水下划出致命的弧形寒光，直取最近的水鬼咽喉！
数名通晓水性的天泉府好手紧随其后跳下，短刀与水鬼缠斗于昏暗水下，血花在波浪中翻涌！
“摇风卫！”霍元离在盾后厉喝，一眼认出特制箭矢的主人。简锋行双锏疾舞如风车，当当急响，密集打落几支直射向舱窗要害处的劲箭！
“想登船？问过爷爷手中的铁锏！”他怒吼，与霍元离一左一右，各领数名游侠扼守住船舷两侧最易攀登的位置。
真正的撞击开始！ 秀金楼风雷部主力——铁剑卫！数十名黑衣劲装汉子呈锥形自岸上扑来，脚底绑着特制的稻草滑橇，极速踏泥卸力前冲！
人人手持统一制式、刃口泛青的精钢长剑，动作整齐划一，眼神冰冷肃杀。为首者铁面罩寒光一闪，厉啸：“夺船！毁药！”
“放滚木！泼油！”刀哥的指令钢刀般砍落！
两侧船舷猛地翻转！巨大的滚木裹挟着湿泥呼啸砸下，攀登用的飞爪也被守卫用利斧猛砍绳索！
更有滚烫的黑油顺着船体泼洒！冲在最前的铁剑卫被滚木砸得筋断骨折，被油烫得惨嚎连连！一股烧焦皮肉的恶臭弥漫开来！
然而铁剑卫人众且悍不畏死！后续者踏着同伴尸体，以剑作钉扎入船板借力，犹如附骨之蛆强行向上攀爬！叮叮当当的金铁交鸣声如同爆豆般在船舷各处炸响！
“守住了！一寸船板也莫让他们上来！” 秦道元如怒目金刚，魁梧身躯踏前，破阵陌刀发出震人心魄的龙吟！
刀势大开大合！斩！劈！挥！厚重无比的刀身带起惨烈的风压！
一名刚冒头的铁剑卫精英连人带剑被劈成两段！鲜血内脏喷洒甲板！守住最重要区域。
宵念如鬼魅般消失在暗影中，下一刻，两团银亮的刀光旋起，在一名铁剑卫即将突破的船舷缺口处爆发！
快雪双刀如蝶穿叶，带起缕缕寒芒！那名铁剑卫喉间、心口瞬间绽放出数朵凄艳血花，无声垂落。她随即融入另一处暗影，伺机猎杀落单或冒头的漏网之鱼。
船尾方向压力陡增！数名铁剑卫攀了上来！冷清秋雪玉面含霜，长剑出鞘！
剑光似秋水寒潭，快如迅雷！叮叮叮！连格数剑，反手疾刺，将一名敌人钉在木墙上！
她身法灵动，剑尖挑、抹、刺、撩，挡住通往舱门的几个关键入口，剑身流转间，血珠抛洒。
“摇铃！起！”
一阵诡异缥缈、带着刺耳金属摩擦音的铜铃声急促响起！遥遥指向岸上和急速靠近的快艇！
吱吱——！嗷——！ 七八道黑影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尖啸，速度快得几乎只剩残影，如同投石机抛出的石弹，直扑船上！正是刀猱！
这种被新的药物催化和特殊训练的猿猱，爪臂上绑缚着闪着幽蓝光泽的带血槽短刃！
它们敏捷如风！冲着甲板上相对薄弱区域扑去！专攻咽喉、眼睛、腿筋！被咬中或抓中的守卫瞬间惨叫倒地！
“小心猱！攻击爪刃关节！”刀哥暴喝！一脚踹开扑向身边刀哥卫士的一只刀猱，死人刀“断魄”抡起砸下，沉重的刀背直接断了那猱的脊骨！
对付猱极其困难！紧随刀猱之后，另一批小巧身影身上缠着浸透油脂的麻布！火猱！被摇铃使催动！
它们的目标更明确——冲向舷窗、试图点燃船帆！或者直接扑向人员密集处！船尾一角堆积的缆绳已被一只行动奇诡的火猱点燃！熊熊火光陡然腾起，映照出无数狰狞搏杀的身影！
“救火！斩猱！”简锋行目眦欲裂！双锏猛砸一只火猱，血光四溅！霍元离长剑如电，连刺两只刀猱关节，但仍有一只冲破了尚未合拢的盾阵缺口，抓伤一名年轻弟子的面门！
船内通道陷入淬血的绞肉机深渊！铁剑卫悍卒以命开道，抢夺每一寸狭径！皇城司甲胄在狭窄通道中行动有所受限，却依仗优质甲胄和秦道元指挥下的悍勇，刀来盾挡！悍不畏死地垒成人墙！
“皇城司在此！铁血不破！”秦道元陌刀横扫，撞飞三人同时挡住雨点般刺来的铁剑！双方士卒拥挤在数尺宽的通路中！
刀刃折卷后，便是贴身肉搏！拳、肘、牙、头槌……每一瞬都有生命凋零！血流如注，在木地板上汇聚成粘稠刺目的小溪！
千舸沉浮江河动，独此孤舟载星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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