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原本应该是清甜湿润的风。
此时却充满了黏腻的血腥味儿,刮过蛮族大营。
一匹战马的悲鸣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一名浑身浴血的大夏斥候被两名壮硕的蛮族骑兵从马上拖拽下来,重重地摔在突利可汗的金帐之前。
他身上穿着云州守军的破烂皮甲,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向外渗着血。
他脸上满是惊恐和绝望,正是奉命前来的那名幽冥死士。
“可汗,抓到了一个夏人的探子!这小子骨头硬,跑了三十多里地才被我们逮住!”
一名蛮族百夫长用脚踩住死士的后背,粗声向帐内邀功。
帐帘掀开,一个身材魁梧如熊、满脸虬髯的男人走了出来,他便是此次南侵的蛮族之主,突利可汗。
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地上那个不住颤抖的“俘虏”,脸上满是不屑。
“夏人的小崽子,也敢窥探本汗的大营?”突利可汗的声音洪亮如钟:“说,你们的守将高顺在哪?林啸天的主力又在何处?”
那名“斥候”抬起头,眼中是刻意伪装的恐惧与仇恨,他猛地朝突利可汗吐出一口血沫。
“呸!狗贼!我们高将军已经战死了!大元帅的主力也被你们冲散!但……但是我们九殿下一定会为我们报仇的!”
突利可汗不怒反笑,他擦掉脸上的血迹,用马鞭抬起“斥候”的下巴,讥笑道:
“九殿下?”
“我听说你们夏国皇帝的儿子们,一个比一个会躲。是哪个没断奶的娃娃,也敢上战场?”
“我们九殿下……他……他带着最后的精锐,就在一线天峡谷等着你们!他要和你们决一死战!”
斥候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断断续续,却充满了少年人的孤勇和天真。
“一线天?”突利可汗身旁的一名萨满祭司皱起了花白的眉头:“可汗,那地方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若有埋伏……”
“埋伏?”突利可汗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狂笑,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就凭一个乳臭未干的皇子?和一群被打残了的败军之将?”
“他们不躲在城里等死,反而跑到峡谷里决战,这不是愚蠢是什么?”
说着,他一脚将那“斥候”踢开,对左右命令道:
“拖下去,让他把知道的全都说出来。本汗要知道,那个小皇子带了多少人,多少粮草。”
半个时辰后,一份经过严刑拷打得来的“详细口供”摆在了突利可汗面前。
口供上说,大夏边军主力溃败,高顺战死。
残余部队不足五千人,由一个毫无经验、体弱多病的九皇子带领,龟缩在一线天峡谷。
企图凭借天险负隅顽抗。他们携带的粮草,只够支撑三天。
“哈哈哈哈!”突利可汗将口供拍在桌上,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真是天助我也!本以为还要费力去攻打云州坚城,没想到夏人自己把脑袋送上来了!”
“可汗英明!”帐下的将领们纷纷附和。
“一个病秧子皇子,带着一群残兵败将,这就是大夏最后的希望?可笑至极!”
“只要我们冲过一线天,全歼这股残兵,活捉那个皇子。”
“届时,整个大夏腹地,就再无阻碍!”
“到时候,金钱、女人,要多少有多少!”
“哈哈哈哈哈,杀光,抢光!”
一个个蛮族将领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
那名年老的萨满祭司还想再劝,可还未开口。
便被突利可汗不耐烦地挥手打断,呵斥道:
“够了!夏人已经吓破了胆!”
“他们的皇帝老儿只会内斗,他们的将军不堪一击!”
“现在,连他们的皇子都蠢得无可救药!这是长生天赐给我们的机会!”
突利可汗站起身,拔出腰间的黄金弯刀,指向南方:
“传我命令!全军出动,不必理会两翼,以最快的速度,冲过一线天!”
“本汗要在日落之前,拧下那个夏国皇子的脑袋,做成我的酒杯!”、
命令传出金帐。
“吼!”
十万蛮族铁骑的咆哮声,汇成一股撼天动地的声浪,整个草原都在为之颤抖。
庞大的军队开始移动,像是一股黑色的钢铁洪流。
放弃了他们最擅长,也是最稳妥的围困战术。
浩浩荡荡地朝着一线天峡谷的入口涌去。
马蹄声如雷,烟尘蔽日。
蛮族士兵的脸上带着嗜血的兴奋和对胜利的渴望。
在他们看来,这并非一场战争,而是一场狩猎。
猎物,就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夏国皇子和他的五千残兵。
一线天峡谷,寂静无声。
高顺躲在山顶的一处岩石缝隙后,看着远处那股黑色的洪流毫不犹豫地灌入狭窄的谷口。
他激动的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戎马半生,从未见过如此壮观,也从未见过如此愚蠢的行军。
十万大军,首尾不顾,全部挤进这条天然的绝地。
这不是军队,这是排着队走向屠宰场的牲口!
可即便是如此愚蠢的行军。
那漫山遍野,宛若在草原上前行的蛮族长龙,依旧声势骇人,杀气冲天。
他身后的两名亲兵,脸色已经没有一丝血色,牙齿在不受控制地打颤,连握刀的力气都快要消失。
高顺艰难地转过头,看向不远处。
楚休依旧站在那块最高的岩石上。
山巅的狂风吹得他那身单薄的白色狐裘猎猎作响,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卷走。
他没有看脚下那汹涌的铁流,而是抬着头,看着天边刚刚露出一角的太阳。
脸上甚至还带着欣赏晨曦的惬意。
挂着一丝病态的微笑。
仿佛脚下那十万即将毁灭的生命,与这山间的风,天边的云,并无任何区别。
“高将军,你说,我解决了这蛮族入侵。”
“父皇会不会很高兴。”
“会不会因为我的孝心,露出欣慰的笑容。”
听着这话。
高顺的身体里,一股寒气压倒了所有的紧张和激动。
他终于明白,自己之前的感觉没有错。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不是战场上那些挥舞着弯刀的蛮族。
而是眼前这个,能面不改色地将十万生灵当做棋子。
只为博取远在京城里的父亲一个“欣慰”笑容的孝子。
时间在无声地流逝。
蛮族大军的先头部队已经深入峡谷腹地。
后续的部队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入。
马蹄声、号角声、蛮族士兵的呼喝声在狭长的峡谷中回荡、叠加,形成一股令人耳膜刺痛的噪音。
终于,蛮族大军的最后一列骑兵,也消失在了谷口。
整整十万大军,全部进入了一线天!
喧嚣的峡谷,在这一刻,仿佛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高顺屏住了呼吸。
他看到,岩石上的那个白色身影,终于有了动作。
楚休缓缓收回了欣赏晨曦的视线,低头俯瞰着脚下那条被填满的、蠕动着的死亡通道。
他没有拔剑,没有呐喊,甚至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
他只是慢慢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五指修长,苍白得近乎透明。
然后,在高顺几人紧张、恐惧、期待的注视下,轻轻地,挥了下去。
喜欢父皇,我真是大孝子,您咋吓晕了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父皇,我真是大孝子,您咋吓晕了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