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一辆黑色的奥迪A6。
正平稳地行驶在返回京州市委的路上。
后排座位上。
京州市委书记李达康靠在椅背上，双目微闭。
但紧锁的眉头，却显示出他内心的极不平静。
常委会上的一幕幕。
如同电影一般，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回放。
楚风的平静，高育良的疯狂，沙瑞金的和稀泥。
以及......那最后石破天惊的四个字。
“先斩后奏！”
即便是以李达康的胆魄和心性。
在回想起这四个字时，心脏依旧会不受控制地漏跳一拍。
过了许久。
他缓缓睁开眼睛，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
“喂，达康书记。”
电话那头。
传来京州市公安局局长赵东来沉稳的声音。
“东来啊。”
李达康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今天省委常委会的内容，你应该已经听说了吧？”
“是，达康书记，听到了一些风声。”赵东来谨慎地回答。
“不是风声。”
李达康纠正道，“是惊雷！”
他没有再卖关子，直接说道：“我只跟你强调一点，你立刻通知下去。
“从你市局，到下面各个分局、派出所，京州公安系统所有部门，所有干警，从现在开始，必须无条件，百分之百地，全力配合中央专案组的工作！”
“专案组需要人，就给人！需要物，就给物！需要查什么案子，你们就把所有卷宗，原封不动地送过去！”
“一句话，绝不能有任何形式的抵触、拖延和不配合！谁敢阳奉阴违，给我当场拿下，就地免职！”
李达康的语气，严厉到了极点！
电话那头的赵东来。
心中剧震！
他知道李达康的强势，却从未见过他用如此严厉的口吻下达命令。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指示了。
这简直就是一道死命令！
“达康书记，我明白了！”
赵东来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保证道。
挂断电话。
李达康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的心情，很复杂。
一方面。
他为高育良的惨败，感到一丝幸灾乐祸的庆幸。
汉大帮这颗盘踞在汉东多年的毒瘤。
终于被一把天外飞来的利剑，狠狠地劈开了！
这对他李达康来说，绝对是天大的好事！
可另一方面。
他对楚风那份“先斩后奏”的授权，感到了比对高育良更深的忌惮！
那是一股足以摧毁一切的，不受任何节制的力量！
今天。
这股力量对准的是高育良。
那明天呢？
会不会对准他李达康？
李达康不敢赌。
所以，他只能选择......暂避锋芒。
......
省检察院。
检察长季昌明几乎是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甚至来不及喝一口水，就立刻对秘书下令：“备车！马上去军区一号招待所！”
秘书一愣：“检察长，您这是......”
“请求拜见中央专案组的楚组长！”季昌明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位在官场上以“稳”和“精”着称的老检察长。
在常委会结束后，做出了一个最果断，也是最正确的决定。
他要去“朝圣”！
半小时后。
军区一号招待所门口。
季昌明在经过了严格的检查后。
终于见到了专案组的副组长，那个叫苍龙的冷面青年。
“季检察长，楚组长正在休息，他让我转告您，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和我们专案组对接。”苍龙语气客气，神情冷淡。
季昌明心中一凛，知道这是对方在敲打自己。
但他没有丝毫的不满，反而将姿态放得更低，脸上堆满了谦卑的笑容。
“应该的，应该的。我这次来，主要是想代表省检察院，向楚组长和专案组的同志们表个态。”
他对着苍龙，仿佛对着楚风本人一样，无比郑重地说道：
“我们汉东省检察院，坚决拥护中央的决定！坚决支持专案组在汉东的一切工作！
“从今天起，检察院的所有工作，都将以专案组的指示为最高准则！我们坚决拥护专案组的领导！”
这番话，已经不是简单的配合了。
这是彻底的，毫无保留的......“投诚”！
......
省公安厅长办公室。
祁同伟失魂落魄地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人抽走了。
他没有开灯，任由窗外的月光和城市的霓虹，将他笼罩在一片斑驳的光影里。
常委会上那石破天惊的一幕。
如同梦魇般，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放。
“先斩后奏！”
这四个字，像一把无形的利剑，悬在他的头顶。
让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
如同冰冷的海水，将他彻底淹没。
祁同伟原以为，有老师高育良运筹帷幄。
有整个汉大帮作为后盾。
即便不能将楚风赶出汉东，至少也能给他套上枷锁，让他束手束脚。
可谁能想到。
对方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一张红头文件，就将他们所有的算计，所有的挣扎，都变成了徒劳。
不行！
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祁同伟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挣扎。
他必须找到高育良，必须尽快找到应对的办法！
祁同伟颤抖着手，摸出手机，快速地翻到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号码，拨了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冰冷女声，祁同伟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怎么会不接电话？
老师这个时候，应该也和他一样，心急如焚才对！
他不死心，又立刻拨打了高育良家里的座机。
“嘟......嘟......嘟......”
电话响了很久，依旧无人接听。
祁同伟的额头上，开始渗出细密的冷汗。
一种不祥的预感。
在他心底疯狂蔓延。
像是疯了一样，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着高育良的手机和座机。
但每一次，得到的回应都是冰冷的忙音，或是那句让他心胆俱裂的“无人接听”。
高育良“失联”了。
在这个最需要主心骨的时刻，联系不上自己的老师了。
祁同伟颓然地瘫倒在沙发上。
手中的手机滑落在地，屏幕摔出了一道裂痕。
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无数个念头在他心中交织、碰撞。
一方面。
拼命地告诉自己，高育良肯定不是故意不接电话。
或许。
他也束手无策了。
正在书房里一个人苦思对策，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可另一方面。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却像毒蛇一样，不断地啃噬着他的理智。
高育良......是不是真的要放弃他了？
是不是，要选择壮士断腕。
牺牲掉他这个顶在最前线的学生，来换取自身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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