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神魔芋化作的飞灰尚未完全飘散，那点温润透明的神魂滋养液便被陆凡以灵力小心收起。此刻非是细究之时，四周虽暂得安宁，但那片荡漾着空间波动的漆黑镜面，如同巨兽未曾闭合的口，散发着诱人而危险的气息。
“此地不可久留，动静太大，恐引他变。”冯长老强压下神魂中残余的悸动，剑眉紧锁，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萎靡的妖菇与那片诡异的镜面，“陆凡，此镜……是生路，还是绝路？”
陆凡吞下一枚吴长老递来的温魂丹，借助药力与怀中花瓣残存的生机，勉强压住几近枯竭的经脉传来的刺痛。他再次催动那奇异的“破妄”视觉，仔细观察那片镜面。这一次，没有了惑神魔芋的干扰，他看得更为清晰。
镜面并非完全漆黑，其下仿佛有无数细密的银丝如活物般流转，构成繁复而古老的纹路，隐隐与脑海中自观星阁获得的一些关于空间阵法的残缺知识对应。那空间波动虽微弱，却异常稳定，不似天然形成，倒更像是一座年久失修、但根基尚存的古传送阵。
“像是一座单向的古传送阵，能量几近枯竭，结构……似乎还算完整。”陆凡声音沙哑，带着不确定，“另一端不知通向何处，但留在此地，风险只会越来越大。”
他顿了顿，看向手中那点神魂滋养液，又感受了一下镜面微弱却纯粹的空间波动，眼中闪过一丝计算的光芒：“而且，我感觉……那边的‘环境’，或许更适合我们恢复，甚至……可能有更大的‘价值’。”
“价值？”赵铁柱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和毒蟾黏液，“还能比那劳什子炎钥值钱？”
“未必是实物。”陆凡摇头，目光深邃，“可能是信息，可能是传承，也可能是……一个相对安全的‘避风港’。在当前形势下，情报与安全的‘投资回报率’，或许更高。”
这符合他一贯的“风险投资”逻辑——在自身状态极差、外部环境恶劣时，优先寻找能降低整体风险、并为未来积累筹码的资产。
冯长老沉吟片刻，决断道：“既无更好选择，便赌这一把！所有人，抓紧时间恢复，一炷香后，准备进入传送阵！”
众人皆知这是无奈之下的豪赌，纷纷盘膝坐下，吞服丹药，竭力恢复一丝灵力与魂力。陆凡则将那点神魂滋养液分出些许，融入清水，让众人分饮。液体入喉，一股清凉安神之意瞬间流遍四肢百骸，抚平了识海中因幻境冲击留下的道道涟漪，效果竟比许多珍贵丹药还要显着。
一炷香时间转瞬即逝，虽远未恢复全盛，但众人脸上总算有了些许血色。
“如何启动这阵法？”陈风看着那毫无灵力反应的漆黑镜面，皱眉问道。
陆凡走到镜面前，蹲下身，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融合了星火之力的灵力，小心翼翼地触碰镜面边缘一处纹路相对清晰之处。灵力注入，如同石沉大海，镜面纹丝不动。
“能量枯竭太甚……”吴长老上前，仔细探查后叹息，“需以精纯灵力或特定能量晶石激活核心，看这阵纹规制，所需能量绝非小可。”
众人心情一沉。他们此刻状态，哪里还有多余灵力启动这等古阵？
陆凡却若有所思，他再次感受了一下镜面的空间波动，又看了看手中的炎钥。炎钥在此地共鸣微弱，但并非完全沉寂。他心中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既然炎钥能引动地火规则，沟通地脉，那么，是否也能以其为引，撬动这古阵残留的一丝空间之力？
“或许……不必完全激活。”陆凡站起身，眼中闪烁着尝试的光芒，“我们不需要它稳定运行，只需要它‘响动’一下，撕开一个短暂的口子。”
他看向冯长老和吴长老：“冯长老，吴长老，请助我一臂之力。我将以炎钥为引，尝试引动一丝地火规则之力冲击阵法核心残留的空间道纹，不求稳定输出，只求在瞬间制造一个足够我们穿过的空间涟漪。请二位在我出手的瞬间，以最强力量稳固住那片涟漪，哪怕只有一息！”
此法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以不完全掌控的规则之力冲击不稳定的古阵，稍有不慎，可能引发空间乱流，将所有人撕成碎片。
但冯长老与吴长老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然。
“可！”
“放手施为！”
陆凡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至最佳。他双手紧握炎钥，置于胸前，心神沉入其中，沟通着内里那丝灼热而古老的地火本源。同时，他催动丹田内残存的星火之力，以《灵犀指》的精准操控，将其缓缓注入炎钥，作为引信的“火药”。
渐渐地，炎钥开始散发出温润的赤光，不再是之前的狂暴，而是带着一种内敛的、仿佛与大地脉搏相连的厚重感。陆凡的额角渗出细密汗珠，引导规则之力，哪怕只有一丝，对心神的消耗也是巨大的。
突然，他眸中精光一闪，低喝一声：“就是现在！”
他双手猛地将炎钥向前虚按，一股凝练如实质的赤金色流光，并非射向镜面，而是如同无形的锤子，狠狠“敲击”在镜面之下那流转的银色纹路某处关键节点！
“嗡——！”
整个漆黑镜面剧烈一震，仿佛沉睡的巨兽被惊醒！镜面中心，一点刺目的银光骤然亮起，随即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荡起一圈圈剧烈的空间涟漪！一股混乱、撕裂的力量从中弥漫开来。
“定！”
冯长老与吴长老早已蓄势待发。冯长老剑指一点，磅礴的青色剑意化作无数细丝，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最坚韧的渔网，强行缠绕、束缚住那圈即将扩散的空间涟漪！吴长老则双手疾挥，数道闪烁着稳固光芒的灵符没入涟漪边缘，试图将其暂时“钉”在原地。
银光与青芒激烈对抗，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扭曲声。那通道极不稳定，边缘处不断有细小的空间裂缝生灭，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吸力。
“走！”陆凡嘶声吼道，第一个冲向那剧烈波动的银光中心。
没有任何犹豫，小队成员化作一道道流光，紧随着陆凡，悍然撞入了那充满未知的空间通道！
就在最后一人身影没入的瞬间，冯长老与吴长老同时撤力。失去了束缚的空间涟漪猛地向内坍缩，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那漆黑镜面剧烈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恢复了死寂，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
短暂的、仿佛神魂与肉身都被彻底撕扯拉长的极致痛苦之后，是骤然降临的失重感与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噗通！”“噗通！”
几声闷响，众人狼狈地摔落在坚硬而冰冷的地面上。
“咳咳……”陆凡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体内空空如也，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困难。他勉强睁开眼，四周是纯粹的、连修真者目力都无法穿透的黑暗，寂静得可怕，只能听到同伴们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他摸索着，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块备用的荧光石。微弱的光芒亮起，勉强照亮了周围方寸之地。
映入眼帘的，是布满灰尘的、雕刻着古老星辰与云纹的石板地面。目光所及，是倒塌的玉质书架，散落的青铜仪器碎片，还有一些早已失去灵光、造型奇特的法器残骸。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腐、却又带着淡淡书香与某种玄奥推算气息的味道。
这里，似乎是一处巨大的、已然破败的殿宇内部。
“这……这是何处？”赵铁柱的声音带着茫然，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牵动了伤势，疼得龇牙咧嘴。
吴长老不顾自身伤势，指尖燃起一缕微弱的灵火，仔细观察着墙壁上残留的、与观星阁中风格类似却更为复杂的星图刻痕，以及地面上那些巨大仪器基座，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这里……这里的规制，比我们之前发现的观星阁主体更为宏大、古老！看这些推演仪器的残骸……此地，很可能是‘万象楼’真正的核心秘殿之一——‘衍天殿’！”
万象楼核心秘殿！
众人精神皆是一震。这意味着，他们可能误打误撞，闯入了一个比观星阁蕴含更多上古秘辛与传承的地方！
陆凡靠在一截断裂的石柱上，借着荧光石的光芒，看向这片无尽的黑暗与破败。疲惫几乎将他淹没，但那双习惯了在风险中寻找机会的眼睛，却缓缓亮起。
风险越大，机遇越大。这片沉沦于地底、被岁月尘封的万象遗泽，其潜在的“价值”，或许远超他之前的任何一次“投资”。
他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炎钥，感受着其在此地似乎变得活跃了一丝的共鸣，低声自语，仿佛在问这片古老的黑暗，又像是在问自己：
“那么……这一次的‘标的’，又会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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