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林烽挂断了电话。
他的手，还搭在黑色的听筒上，微微地，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新的礼物……”
他低声重复着影佐龙一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刺骨的寒意。
来了。
终究还是来了。
这条老狗，在被【神机】的完美表演彻底激怒之后，终于撕下了他那副“智者”的伪装，露出了最狰狞，最疯狂的獠牙。
他要摊牌了。
林烽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能感觉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
但他的大脑，却在这一瞬间，变得前所未有的冷静。
越是危险的时刻，越要冷静。
这是他作为“指挥官”的铁则。
他走到穿衣镜前，仔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又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镜子里，那张苍白、文弱，带着几分谄媚和惶恐的脸，又重新浮现出来。
很好。
这才是“汉奸”林烽，该有的表情。
他拿起公文包，拉开门，走了出去。
当他踏出安全屋大门的那一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至少有四道隐晦的目光，从不同的角度，落在了他的身上。
监视，从未撤销。
甚至，比之前更加严密。
林烽的脚步，显得有些慌乱和急促。
他招了一辆黄包车，用带着一丝颤音的日语，报出了特高课总部的地址。
车夫用力地蹬着脚踏。
街道两旁的景象，飞速地向后倒退。
林烽坐在车上，身体微微前倾，双手紧紧地抓着公文包，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样。
然而，他的意识，早已沉入了系统空间。
【上帝视角沙盘】之上。
代表着他自己的那个绿色光点，周围的黄色光环，已经变成了刺眼的深红色。
【危机预警】的提示，如同尖锐的警报，在他的脑海中疯狂闪烁！
危险等级：极度致命！
林烽的眼皮，跳了一下。
他知道，今天这一趟，是真正的鸿门宴。
影佐龙一，已经为他准备好了一场，无法拒绝的死亡游戏。
……
特高课总部。
当林烽从黄包车上下来，匆匆忙忙地跑上台阶时。
门口的卫兵，用一种审视的，带着几分怜悯的目光，看着他。
走廊里，所有与他擦肩而过的特工，脚步都停顿了一下。
他们的眼神，不再是过去那种单纯的鄙夷和不屑。
多了一丝看好戏的玩味。
仿佛，他们都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
林烽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影佐龙一，这是在用整个特高课的力量，向他施压。
他要让自己在踏入办公室之前，精神就先一步崩溃。
林烽的腰，弯得更低了。
他的脸上，惶恐的表情，也愈发逼真。
他几乎是小跑着，来到了课长办公室的门前。
“咚咚咚。”
他敲门的力道，很轻，带着显而易见的胆怯。
“进来。”
里面，传来了影佐龙一那嘶哑的声音。
林烽推开门，走了进去。
然后，他愣住了。
办公室里，一片狼藉。
名贵的波斯地毯上，散落着无数的文件和报告。
墙角，是一堆青白色的碎瓷片，看形状，依稀能分辨出，那原本是一个价值不菲的古董花瓶。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到极致的，风暴过后的死寂。
影佐龙一，就背对着他，站在窗前。
他的身形，依旧笔挺。
但林烽却能从那个背影里，感受到一种近乎疯狂的暴戾。
老狗，真的被逼疯了。
林烽的心中，闪过这个念头。
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是恰到好处的震惊和不知所措。
“课……课长……”
他结结巴巴地开口，仿佛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
影佐龙一缓缓地，转过身来。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张苍白的脸，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但他的眼睛，却像两颗烧红的炭火，死死地，钉在了林烽的身上。
“林君。”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你来了。”
“哈……哈依！”林烽一个九十度的鞠躬，“非常抱歉，课长！我……”
“不必解释了。”
影佐龙一抬起手，打断了他。
他迈开脚步，缓缓地，向着林烽走来。
一步。
两步。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林烽的心脏上。
林烽的额头，开始渗出冷汗。
“我听说，”影佐龙一走到林烽面前，停下脚步，用一种近乎审问的语气，缓缓说道，“你昨天在图书馆，有了一段奇遇？”
林烽的身体，猛地一抖。
“课长！我……我那是运气好！那个叫陈默的……他……”
“我知道。”
影佐龙一的嘴角，忽然，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
“他是个很有趣的人。”
“一个博学的，冷静的，性格古怪的天才。”
“对吗？”
林烽不敢说话，只能拼命地点头。
“这样的人才，”影佐龙一的笑容，愈发森然，“如果只是埋没在故纸堆里，岂不是太浪费了？”
林烽的心，猛地一沉！
他预感到了什么。
果然。
影佐龙一的下一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他的耳边炸响。
“所以，我决定，破格提拔他。”
“让他进入我们特高课，为大日本帝国，效力！”
林烽的瞳孔，骤然收缩！
【危机预警】的红色警报，在他的脑海中，几乎要爆炸开来！
陷阱！
这是最恶毒，最致命的陷阱！
让陈默进入特高课？
进入这个龙潭虎穴？
这等于，是把【神机】直接送到了敌人的解剖台上！
“课……课长……这……这恐怕不妥吧？”林烽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得尖锐起来，“他……他只是个书呆子，什么都不懂啊！”
“不，他懂的很多。”
影佐龙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已经洞穿了一切。
“而你，林君。”
他伸出手，重重地，拍在了林烽的肩膀上。
“你，是发现了他的人。”
“你是他的伯乐。”
“所以……”
影佐龙一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让林烽毛骨悚然的，充满了赞许的笑容。
“从今天起，他，就交给你了。”
“你，就是他的直接负责人。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你都要，详细地，向我汇报。”
“你们，要一起工作。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合作得很愉快。”
林烽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让他去监视【神机】？
让一个指挥官，去当自己手下的监视者？
这……
这已经不是羞辱了。
这是诛心！
影佐龙一，是要看他们两个人，自相残杀！
他要用最残忍的方式，来欣赏“幽灵”内部的崩溃和瓦解！
影佐龙一没有再理会已经僵在原地的林烽。
他转身，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份刚刚打印好的文件，递到了林烽的面前。
那是一份任命书。
上面，白纸黑字地写着：兹任命市立图书馆管理员陈默，为帝国特高课情报分析室，特聘顾问。
“这是对他的任命书。”
影佐龙一的声音，冰冷而不容置疑。
“现在，立刻去。”
“去图书馆，把他，给我‘请’过来。”
“我要亲自见见，这位被你发现的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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