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云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卸下钗环的青丝垂落几缕,更添几分慵懒与真实:“是啊,陛下的厚赏,是恩宠,是无上荣光,可也是架在火堆上烤。端贵妃那边表面和气,心里不知转着什么念头。惠妃虽在禁足,瑶华宫的底蕴和影响力岂是那么容易消散的?”
“还有那几位嫔主……燕修仪超然,云修容莫测,嬴充容干练,夏修媛如今也得陛下安抚,个个都不是简单角色。我们北狄来的,在这后宫根基最是浅薄,如今看似风光无限,实则步步惊心,行差踏错一步,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她看向申鹤,目光变得锐利如草原上的鹰:“告诉下面咱们从北狄带来的老人,收礼可以,但账目要清晰,嘴巴要紧,手也要干净。哪些人的礼物可以收,哪些人的示好要谨慎,哪些人需要虚与委蛇,哪些人必须敬而远之,你心里要有本明账。莫要被人当了枪使,也莫要轻易许下任何承诺。咱们栖霞苑,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大肆扩张,招揽人手,而是‘稳’,是站稳脚跟,是守住陛下这份难得的眷顾。”
“是,美人,奴婢明白,定会约束好下面的人。”申鹤恭敬应道,随即又面露一丝难色,“只是……如今盯着咱们栖霞苑的眼睛太多,有些应酬,尤其是几位宗室夫人和宫中高位女官的邀约,恐怕……推脱不得。”
阿史那云站起身,赤足走在柔软的地毯上,来到窗边,望着窗外被宫灯映照得有些迷离的夜色,如同她此刻复杂难言的心情。
“推脱不得的,便打起精神应对,该摆出的宠妃姿态要摆足,该显的恩宠要恰到好处地显露,但心里要时刻保持清醒。陛下……陛下需要的,是一个能让他从繁重政务中暂时解脱、感到新鲜有趣、充满活力的北狄美人,是一个点缀,一份不一样的体验,而不是一个野心勃勃、四处结党、干涉朝政的妃嫔。这个度,我们必须要把握好,绝不能忘乎所以。”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决断:“还有,传信回去,让我们在北狄王庭的人,加紧搜集草原上特有的奇珍异宝,或是打听一些对高阶修士修行有益的古老秘药方子、或是强健气血、滋养神魂的独特药材。圣宠如风,变幻无常,唯有自身不断提升的实力,以及我们能持续给陛下带来的、别人无法替代的‘价值’和‘新鲜感’,才是能在这深宫立足的长久之道。”
申鹤深深点头,眼中流露出敬佩与了然。她明白,自家主子早已不是那个只知纵马奔驰、心思简单的草原郡主,近二十年的深宫生活,已将她磨砺成为一名真正懂得审时度势、洞察帝心、谋划深远的宫妃。
另一边前朝关乎国本的波澜,不可避免地渗透到了看似独立的深宫之中。
这一日,天帝姬宸于日常处理政务的宣政殿偏殿,召见了几位辈分高、资历老的宗室亲王郡王以及掌权的重臣,主要商议秋季围猎与年末祭祀大典的相关事宜。
正事议毕,几位须发皆白、代表着皇室宗亲古老传承与意志的老者却并未如同往常般行礼告退,而是相互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最后由辈分最高、年近一千二百岁、修为已至阴神初期的永康亲王姬穆,拄着先帝御赐的蟠龙杖,躬身开口。他声音苍老,却带着一种源自血脉和岁月的沉重力量。
“陛下,”永亲王姬穆缓缓道,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老臣等今日,除却国事,尚有一事,关乎姬氏皇族万世基业之根本,如鲠在喉,不得不冒死进言,还望陛下恕臣等僭越之罪。”
姬宸端坐于紫檀木雕九龙御座之上,玄色常服衬得他面容愈发深邃难测。他神色平静无波,目光扫过下方几位神色肃穆的老宗亲,淡淡道:“皇叔祖及诸位宗亲皆是国之柱石,一心为公,何罪之有。但讲无妨。”
永亲王深吸一口气,仿佛凝聚了全身的力气,声音提高了一些:“陛下承天景命,继位以来,励精图治,文治武功,四海宾服,天下皆知,臣等欣慰。然……然宫中皇嗣一事,实乃江山社稷传承之根本,国祚延续之保障。如今后位空悬已近百载,宫中膝下唯有明修容所出之永乐公主一位皇嗣,且公主年幼,先天不足,体质孱弱,常年需以灵药温养……臣等每每思之,念及皇族血脉如此单薄,便深感惶恐,夜不能寐啊!陛下!”
另一位同样年老德劭的安郡王姬宏接口道,语气沉痛:“永亲王所言,亦是臣等心中所忧。陛下,皇室血脉单薄,非国家之福,亦非天下之幸。端贵妃娘娘统领六宫,雍容端方,母仪风范初显;惠妃娘娘……虽因过受罚,禁足宫中,然其毕竟曾为陛下孕育皇嗣,虽然夭折,但也证明其身康体健,宜于子嗣。”
“如今后宫新人辈出,陛下正值春秋鼎盛,修为通玄,还望以祖宗江山为重,以天下臣民期盼为念,广施雨露,延绵后嗣,早定国本,则社稷幸甚,天下幸甚!”
紧接着,另外几位宗室老者也纷纷躬身附和,言辞恳切,引经据典,中心思想明确而统一:那便是以江山传承、皇室延续为由,集体劝谏天帝应将更多精力置于后宫,多多临幸妃嫔,尤其是那些身体健康、出身不凡、有望孕育皇嗣者,以期早日诞下皇子,稳固国本。
姬宸静静地听着,面容如同古井深潭,不起丝毫波澜,唯有搭在龙椅扶手上那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凉的金丝楠木螭龙雕刻上,极有韵律地轻轻敲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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