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说话的时候，季青妩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只是她没把这话听进去，她背过身去拿茶壶，再次转身时，把青瓷茶盏递到萧承面前，柔声道：“天凉了，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萧承没有接，目光在她脸上来回打量，又看向那晃动的茶汤，忽然笑了：“恭喜啊。”
季青妩一愣：“什么恭喜？”
“你长姐，”萧承先是不紧不慢地整理着袖口，后才抬起眼，淡淡道：“刚得到消息，被封为宸妃了。圣旨过不了多久就会送到季府，你们季家……马上就要成为皇亲国戚了 。”
宸妃？那可是四妃之首啊！长姐竟然一下子就获得这么高的位分......可是她虎符还没到手，长姐此去，前路茫茫，真不知会遭遇些什么。没有虎符，季家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怎么了？”萧承见她静默，俯下身，气息吹到她耳边，“封妃难道不是好事吗？”他冰凉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笑一个。”
他这句话说得轻佻，他眼底更是半分笑意也没有。季青妩听出了他话中的阴阳，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自然是天大的喜事，只是...”她有意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一想到长姐就要入宫，心里实在是舍不得，这往后姐妹相见就难了。”
其实，季青妩心里正惦记着别的事。那包宁神散还藏在她的袖子里，方才融好的茶他没接，此刻他就这般近地站在跟前，倒叫她不好动作。茶壶里下药终究不妥，万一自己也误饮了可怎么好？再等下去，青瓷茶盏里的茶水，都要渐渐没了热气。
季青妩指尖搭在茶盏边沿，她抬眼一笑：“说了这许多话，将军可乏了？我去换壶热茶来。”说着就要起身。
萧承突然伸手按住她的手腕，意味深长地笑：“这些粗活，叫下人去做便是。”
季青妩手腕轻轻抖了一下，但没有挣开：“不打紧的。”她低头理了理裙裾，声音轻软，“白日里劳他们跑了好几趟，这会夜深了，就让他们好生歇着罢。”
她语罢欲起身，萧承却不放，手掌仍紧紧摁在她手腕处。她不知他是知道了什么，便咬着唇不说话，一双杏眼怯怯地看向他。
萧承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忽然道：“季青妩，你这几日...很不一样。”
“你长姐许了你什么？值得你这般......费尽心思？”说着，他径自拿起桌上那杯早就凉透的茶，在季青妩紧张的注视下抿了一口。
“好茶。”他淡淡道，目光却一直盯着她的眼睛。
“是将军的茶好。”季青妩强自镇定，可心里却七上八下。萧承这态度实在古怪，明明像是起了疑，偏又不点破她。不过，横竖那杯下了药的茶他愿意喝，便也稍稍安了心。
萧承又抿了一口茶，手里的青瓷茶盏在修长的手指间转了半圈，突然，他嘴角一勾，说道：“你们季家双喜临门了。”
“什么？”季青妩下意识抬头，眼中满是疑惑。
这个表情似乎取悦了萧承，他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了一下，低笑一声：“你父亲把你许给杜家了。等你姐姐封妃的旨意下来，就正式定亲。”
说完，萧承的目光就紧紧盯在季青妩脸上，细细欣赏起她的神色变化。
季青妩听到这话，绞紧了手中的帕子。回想起昨日杜玉衡那身崭新的锦袍，还有父亲书房隐隐约约的谈笑声，如今这些事情一下子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你不是去扫祭了吗？”季青妩话刚出口，指尖就掐进了掌心。果然，她看到他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她这才反应过来，他有“眼睛”嘛，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他。只是，她不知道萧承为什么会突然跟她说这些。
“要嫁给杜玉衡了，高兴吗？”萧承突然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意味。
季青妩没有回答，只是站着，抿紧了嘴唇。她这副倔强又故作镇定的小模样果然又一次取悦了萧承，他勾了勾唇，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不是很喜欢杜玉衡吗？”萧承步步紧逼，指尖轻轻敲了敲茶盏，“该笑才是。”
他走近，颀长的身子便附了过来，她立刻挺直了脊背，勉强撑住。他声音低沉暗哑，问道：“为什么不笑？我又不会拆散你们。”
话音刚落，萧承将整杯茶一饮而尽。
这样的举动实在太过反常，季青妩下意识地要逃，却见萧承身形晃了晃，伸手扶住桌沿，艰难开口：“有点头晕......”
他抬手撑住额角，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平日里凌厉的眸子此刻也蒙上了一层薄雾。
“将军？”季青妩试探着唤了一声。
萧承没有应答，只是身形又晃了一下，这次更明显了。季青妩连忙上前扶住他的手臂，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他体温异常的高。
“我扶您去休息。”她轻声说着，声音里带着刻意的关切。
萧承整个身子都靠在她身上，沉得让她踉跄了一下。他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颈侧，带着淡淡的茶香。季青妩咬着牙，费了好大劲，搀着他一步步往床榻方向挪去。
眼看到了床边，萧承突然紧紧攥住她的手腕。季青妩没防备，一下子被拽着倒在了床榻上。她后背贴着萧承坚实的胸膛，他的胳膊像铁箍似的，紧紧环在她腰间。
“将…… 将军？” 她小心翼翼问道。
可萧承没有回应，回应她的只有平稳的呼吸声。
季青妩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伸手往萧承胸口探去。指尖先是碰到他滚烫的皮肤，接着触到衣服下面硬邦邦的东西——没错，就是虎符！
她心跳急速，就在她快要拿到虎符的时候，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笑声，他仿佛察觉到了她的动作。
“季二小姐...”萧承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现在找到了？”
话音刚落，他的手臂突然松开，整个人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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