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妩蜷缩在床榻角落,肩头止不住地颤抖,啜泣声断断续续,在空荡的屋子里格外清晰。他似乎格外喜欢折磨人。方才的温存犹在肌肤上发烫,转眼就能浇得冰凉。
门又被从外面打开。
季青妩浑身一僵,下意识瑟缩了一下,整个人往被子里埋得更深。
“小姐…”
直到熟悉的皂角气息漫进鼻尖,春芽带着哭腔的 “小姐” 声传来,她才微微掀开被角。严嬷嬷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心疼,春芽更是红着眼眶跪在床边,手里还捧着热腾腾的帕子。
“嬷嬷...”季青妩再也绷不住,猛地扑进严嬷嬷怀里,熟悉的皂角香让她越发心酸,眼泪瞬间决堤,呜咽声里全是无处诉说的委屈。
“小姐乖...老奴给您带了云片糕,是照着府里的方子做的。”严嬷嬷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温柔得像在哄幼时的她。
春芽也凑上去,拧了热帕子给她擦脸:“小姐快别哭了,眼睛都肿了。厨房里新做了您最爱吃的糖蒸酥酪,还温在灶上呢,奴婢这就去端来?”
哭着哭着,季青妩忽然意识到自己身上布满红痕,未着半履,这般狼狈模样实在难堪。她挣开怀抱,又缩进被子里,羞愧与委屈交织成新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进枕头。
“好孩子,不怕,老奴在呢…我们都陪着小姐…”严嬷嬷隔着被子轻轻拍着她,声音哽咽,“小姐要好好的,”又附在她耳边轻声说:“老爷和大小姐都盼着呢。”
严嬷嬷拍着她的背,像哄婴孩般轻轻摇晃:“还记得小时候你养的那只狸猫吗?总爱往你被子里钻……”春芽抽噎着接话:“还有姑娘最爱的那盆白茉莉,奴婢把它搬来了……”
季青妩抽噎着点点头,哭声渐渐小了。
她从被窝里露出一双红肿的眼睛,“我想沐浴...”
季青妩拒绝了春芽和严嬷嬷的伺候,严嬷嬷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拉着春芽退到屏风后。氤氲水汽中,季青妩扶着浴桶边缘慢慢沉入水中,温热的水流漫过伤痕累累的肌肤时,她忍不住轻嘶一声。
她靠坐在浴桶旁,眼神有些恍惚。热水渐渐凉了,她仍固执地蜷在浴桶里不愿起身。严嬷嬷往水里又添了一勺热水,轻声道:“小姐,水要凉了。”
季青妩这才回过神来,起身时她腿软得厉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桶里。
春芽眼疾手快,连忙冲上前扶住她。却在看到她满身青紫时僵在原地。小姑娘咬着嘴唇,手抖得厉害,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眼泪却大颗大颗砸进浴桶里。
“傻丫头…”季青妩虚弱地笑了笑,抬手拭去春芽脸上的泪,“不疼的。”
春芽抹了把泪,迅速走到衣橱旁,展开一件藕荷色绣茉莉的襦裙,“小姐穿这件可好?您最喜欢的颜色。”
季青妩摇摇头,指了指箱笼最底下那件月白色素裙:“今日穿这个。”
严嬷嬷和春芽一左一右陪着季青妩,一个给她梳头,一个给她涂香膏,嘴里絮絮叨叨说着在浣衣局的趣事。季青妩听着这些带着皂角味的日常,忽然想起她们在浣衣局佝偻着背搓洗衣物的模样,眼眶骤然发烫。
她垂眸掩住眼底的酸涩,去花厅搬琴的时候,却听见身后严嬷嬷压低声音对春芽说:“咱们小姐打小也是金贵着长大的,琴棋书画、礼仪教养,哪样不是出挑的?”她声音忽地发颤,“季家虽说是败落了,咱们小姐也不该被这样作践啊!”春芽也跟着小声附和:“可不是!将军平日里威风凛凛的,怎么能……”
话说到一半突然噤声,两人这才发现季青妩已经转过身来,正静静地看着她们。
屋内一时寂静得可怕。严嬷嬷突然站起身,拍了拍衣襟道:“老奴这就去厨房,给姑娘炖碗润肺的杏仁茶。”话音未落,她已经转身往门口走去。
季青妩看着春芽躲闪的眼神,突然问道:“嬷嬷去哪?”
春芽绞着手指,结结巴巴地说:“去、去给小姐做爱吃的点心...”
春芽向来不会说谎,她知道。
季青妩心头一跳,顾不上发梢还滴着水,随手抓起一件外衫就往外跑。春芽在后面急得直跺脚:“小姐!您身子还没好呢!”可她哪里拦得住,只能小跑着跟上。
书房的门虚掩着,严嬷嬷带着哭腔的声音顺着门缝飘出来:“……将军也是读书人家出身,老奴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这样糟践人的。我们姑娘十指不沾阳春水养大的,就算季家败落了,也不能……”
季青妩一把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她浑身发冷——
萧承端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玄色锦袍上金线绣的云纹若隐若现。他修长的手指随意搭在扶手上,一枚墨玉扳指在拇指间缓缓转动。正居高临下地看着站在下方的严嬷嬷。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只不知死活的蝼蚁,冷漠中带着几分兴味。
“说下去。”他薄唇轻启,声音不疾不徐。
严嬷嬷站在下方,虽然努力挺直了腰背,却仍比端坐的萧承矮了大半个身子。他只需微微垂眸,便是一派居高临下的姿态。
“老奴活了六十三年...”
严嬷嬷虽然站得笔直,可季青妩分明看见她藏在袖中的手在发抖。老嬷嬷听见动静回头,见是自家姑娘,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小姐怎么来了?老奴只是……”
“只是?”萧承的声音从书房深处传来,声音冰冷。
他依旧端坐在太师椅上,连眉梢都未动分毫,只是将手中的青瓷茶盏轻轻搁在了案几上。
“只是来教本将军如何对待自己的妾室?”他缓缓抬眸,目光扫过主仆二人。
季青妩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当众扇了一耳光。她快步走上前,紧紧拉住严嬷嬷的手,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嬷嬷,我们回去。”
萧承缓缓起身。
“既然来了,”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季青妩素白的衣裙,扫过她半湿的发梢,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倒要问问,是本将军哪里亏待了季二小姐,值得你们主仆这般兴师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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