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深邃,蜿蜒向下,仿佛通向地心。石壁上镶嵌的萤石散发出冷白的光芒,将前路映照得一片幽寂。空气阴冷潮湿,带着泥土和岁月沉淀的腐朽气息,与之前石室中那股淡淡的药草香截然不同。神秘老者佝偻的背影在前方不疾不徐地走着,布鞋踏在冰冷的石阶上,发出轻微而规律的“嗒、嗒”声,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令人心悸。
我与玄苍紧随其后,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谨慎。玄苍紧握着我的手,掌心传来的力量沉稳而坚定,但他周身的气息却收敛到了极致,如同蛰伏的猎豹,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我能感觉到他体内伤势未愈,强行压制魔气带来的隐痛,以及那份因未知前路而绷紧的警惕。
我的灵觉提升到巅峰,星陨戒传来持续的温热,与脚下地脉的流淌隐隐共鸣。越往下走,那股源自地脉深处的、古老而晦涩的呼唤感便越强烈。它不再是模糊的悸动,而是化作一种清晰的指引,仿佛在冥冥中牵引着我们,走向某个宿命的交汇点。这感觉,让我既感不安,又隐隐有种难以言喻的……归属感?
甬道并非一成不变。两侧石壁上的刻痕逐渐增多,从最初简陋的线条,到后来繁复玄奥的符文,风格古朴苍劲,与星陨戒上的纹路、甚至与归墟中那座星辰殿宇的雕刻,都有着几分神似。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丝极淡的、如同金属氧化般的特殊气味,还夹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万古之前的尘埃气息。
老者始终沉默,头也不回,仿佛对我们是否跟上毫不在意,又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约莫下行了一炷香的功夫,前方豁然开朗。甬道尽头,出现了一座巨大无比的地下洞窟!洞窟之高、之广,远超想象,抬头望去,穹顶隐没在深沉的黑暗中,仿佛没有尽头。而洞窟的中心,并非预想中的地脉泉眼或祭坛,而是一片……废墟?
残破的巨柱倾颓断裂,散落在地,其上雕刻的日月星辰图案已模糊不清。碎裂的玉石铺就的地面布满裂纹,缝隙中生长着散发幽蓝微光的苔藓。更远处,隐约可见一些坍塌的宫墙轮廓和巨大的、非金非玉的构件残骸,所有的一切都蒙着厚厚的尘埃,诉说着无法想象的漫长岁月。这里,仿佛是一座沉埋于地底、早已被时光遗忘的……古老宫殿遗迹!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废墟最中心处。那里并非完全坍塌,反而矗立着一座相对完整的、造型奇特的建筑。它通体呈暗沉的金色,并非宫殿形制,更像是一座……巨大的、没有顶盖的圆形祭坛?祭坛由九级台阶垒成,坛体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流转不息的星辰图录,与星陨戒的纹路如出一辙!祭坛中心,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悬浮着一团……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缓缓旋转的混沌光晕!那光晕并非耀眼,反而内敛深沉,核心处是一片极致的“无”,仿佛吞噬了所有光线,却又散发出一种涵盖天地、演化万物的磅礴道韵!而那股牵引我们前来的古老呼唤,其源头,正是这团混沌光晕!
“这是……什么地方?”我震撼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失声低语。这地宫废墟的规模与气息,远超我所见过的任何遗迹,甚至比归墟中的星辰殿宇更加古老、更加神秘!
玄苍的瞳孔亦是微微收缩,眸中星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流转,显然在极力推演、辨认。他紧紧盯着祭坛中心那团混沌光晕,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凝重:“此地……气息古老至极,道韵天成……绝非此界之物!这祭坛,这光晕……倒像是……传说中的‘观星台’雏形?或是……某件先天灵宝的残骸?”
那佝偻老者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浑浊的目光扫过震撼的我们,最后落在那祭坛混沌光晕上,沙哑的声音在空旷的废墟中回荡,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与……一丝狂热?
“此地,乃‘星陨之地’。”老者缓缓开口,语出惊人,“亦是上古‘巡天神将’遗留的……观测前哨。这团‘混沌星核’,便是此地核心,亦是……星陨戒力量的部分源头。”
星陨之地?巡天神将?混沌星核?星陨戒的源头?!
一连串的秘辛如同惊雷,在我脑海中炸响!我下意识地握紧指间的星陨戒,戒面传来灼热的悸动,与那祭坛上的混沌光晕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原来如此!难怪星陨戒对此地有如此强烈的感应!这里竟是它的“故乡”?!
玄苍眼神锐利如刀,看向老者:“前辈带我等来此,意欲何为?”
老者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指向祭坛中心的混沌光晕:“时机已至,影族窃取龙脉,天地将倾。欲破此局,非寻常之力可为。唯有引动这混沌星核之力,借其推演万物、洞彻本源之能,或可窥得一线生机,甚至……逆转乾坤!”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我,更准确地说,是看向我指间的星陨戒:“小丫头,你身怀星陨戒,又得源星核一丝本源,与此地缘分最深。唯有你,以戒为引,心神沟通星核,或可……唤醒这沉寂万古的力量!”
让我去沟通那团恐怖的混沌光晕?!我心脏狂跳,看着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光晕,本能地感到恐惧。那其中蕴含的力量,浩瀚如星海,又寂寥如太初,岂是我这微末修为所能触碰?
“不可!”玄苍一步踏前,将我护在身后,眼神冰冷地看向老者,“混沌星核之力,岂是凡人可御?稍有不慎,便是神魂俱灭!前辈此举,与让她送死何异?”
老者面对玄苍的质问,并未动怒,只是淡淡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与决绝:“死中求生,险中求胜。如今局面,还有更稳妥的路吗?影尊之力,尔等已然见识。若无非常手段,如何抗衡?况且……”
他话音一顿,目光再次投向那混沌星核,语气变得缥缈:“此星核虽蕴含无上伟力,却并非暴戾之物。它沉寂太久,需要一把‘钥匙’来唤醒。星陨戒,便是那把钥匙。而持有钥匙之人……需心怀至诚,意念纯粹,方有一线可能。这小丫头心思纯净,与星陨戒羁绊已深,或许……正是那冥冥中的一线机缘。”
玄苍眉头紧锁,显然并不完全相信老者的话,但他也清楚,目前的局势确实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低头看向我,目光复杂,充满了担忧与挣扎。
我迎上他的目光,又看向那散发着古老呼唤的混沌星核,心中天人交战。恐惧如同冰水浇头,但一想到影族的阴谋、龙灵的悲鸣、玄苍的重伤、以及那可能降临的滔天浩劫,一股莫名的勇气竟从心底涌起。
逃避,只有死路一条。搏一把,或许还有生机!而且,星陨戒传来的并非危险预警,而是一种近乎“回家”的安宁与渴望。
我深吸一口气,挣脱玄苍的手,向前迈出一步,目光坚定地看向老者:“前辈,我该怎么做?”
“小碗!”玄苍急声唤道。
我回头,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尽管脸色依旧苍白:“夫君,相信我。星陨戒……也在告诉我,可以一试。”
玄苍深深地看着我,最终,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他走到我身边,与我并肩而立,声音低沉却无比坚定:“我为你护法。若有异动,立刻撤回灵觉!”
我重重点头,心中暖流涌动。
老者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肃然道:“盘膝坐于祭坛第一级台阶,双手托举星陨戒,对准星核。摒弃所有杂念,将心神彻底沉入戒中,以最纯粹的感应,去触碰星核。切记,不可有丝毫贪念、惧意或功利之心,唯有‘空明’与‘共鸣’,方是唯一法门。”
我依言走上祭坛,在冰凉的台阶上盘膝坐下,双手恭敬地托起星陨戒,戒面对准那团缓缓旋转的混沌光晕。我闭上双眼,强行压下所有的恐惧与杂念,按照《星枢引灵诀》的法门,将心神彻底放空,全部意念都集中在那枚温热的戒指上,去感受它,去成为它……
渐渐地,外界的一切声音、景象都消失了。我的世界中,只剩下指间那枚越来越烫、光芒越来越盛的星陨戒,以及意识深处,那团仿佛来自宇宙起源的、无比古老、无比浩瀚的……混沌星核!
“嗡——!”
当我的意念与星陨戒的波动达到完美同步的刹那,戒面星辉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爆发!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银金色光柱,自戒面射出,无视空间距离,精准地没入了混沌星核的中心——那片极致的“无”之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对冲的冲击。时间与空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我的意识,顺着那道星辉桥梁,进入了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混沌之海!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过去未来,只有无穷无尽、演化生灭的星辰本源、大道规则碎片!信息流庞大到足以瞬间撑爆任何神魂!但奇妙的是,星陨戒的力量如同最温柔的屏障,保护着我的意识核心,让我能以一种近乎“旁观”的姿态,去“感受”这片混沌的韵律。
我“看”到了星辰的诞生与寂灭,看到了世界的演化与轮回,看到了龙脉气运的流转,甚至……模糊地捕捉到了一些破碎的画面——胤都龙脉的哀鸣、影尊隐藏在阴影中的狞笑、一座巨大的、遍布尸骸的邪恶祭坛……以及,一道微弱却顽强的、属于玄苍的生机之光……
这些信息如同潮水般涌入,又迅速退去。我无法理解,无法记忆,只能被动地感受着那股浩瀚与沧桑。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永恒。混沌星核似乎“认可”了我的存在,传递来一股温和而磅礴的力量,顺着星辉桥梁,缓缓回流,注入星陨戒,再反馈到我的体内!
这股力量,精纯、古老、包容万物!它并非强行提升我的修为,而是如同最本源的生命之泉,洗涤着我的肉身与神魂,修复着所有暗伤,夯实着我的根基,甚至……让我对星辰法则、对龙脉气运,有了一丝模糊而本质的感悟!
当我感觉意识即将达到承受极限时,我福至心灵,缓缓切断了与星核的联系。
“嗡……”
星辉光柱消散,混沌星核恢复了平静的旋转。我睁开双眼,眸中仿佛有星河流转,一闪而逝。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浑身充满了蓬勃的生机与力量,修为竟在不知不觉中突破到了筑基中期巅峰!更重要的是,我与星陨戒的联系,达到了一种水乳交融、如臂指使的全新境界!
“成功了?!”玄苍一个闪身来到我身边,紧张地查探我的状况,感受到我磅礴的生机和稳固的气息,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
那佝偻老者也长长舒了一口气,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喃喃道:“天意……果然是天意……”
我站起身,感受着体内奔流的力量,看向那混沌星核,心中充满了敬畏与感激。这一次沟通,虽然凶险,却让我脱胎换骨!
然而,就在我们稍稍松懈之际——
“轰隆隆——!”
整个地宫废墟猛地剧烈震动起来!祭坛周围的废墟中,无数符文骤然亮起!一股强大无比、充满恶意的窥视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锁定了我们!
“不好!有人触动了外围禁制!是影族的人!他们找到这里了!”老者脸色骤变,厉声喝道!
玄苍眼神一寒,寂灭剑瞬间出鞘,剑指震动传来的方向!
地宫深处,刚刚获得的短暂安宁,瞬间被打破!更大的危机,已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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