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省城回来后，周知微要管着整个公司，还兼着辅导中心校长之职，每天忙得像个陀螺一样，有时深夜才回到家。好在李卫民承担下了接送，照顾宏宇的任务，成了她坚实的后盾。
周末是辅导中心最忙的时候，二楼的教室都是爆满，一楼的接待大厅里，不时还有来咨询的家长和学生。
周知微亲自上完一节中考数学冲刺课后，疲惫的回到办公室。一开门，李卫民正站在屋里。
“知微，”他有些迟疑，“卫平哥说......我妈她......好像病情一直没好转，现在都起不了床了。我想......”
周知微虽然对李老太没有好感，可毕竟她是李卫民的母亲，她不想李卫民落人口舌，“你想去就去吧。该出的钱，你不要有顾虑，只管花。”
公司开业那天，李老太被民警严厉教育了一通，又是警告又是扰乱治。她活了这么大岁数，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穿“官衣”的。她本就心虚，被这么一通连吓带臊后，更是觉得老脸都丢尽了。
回去后就胸闷气短，每天唉声叹气的，晚上也睡不踏实，一闭眼就好像民警站在她面前呵斥她。一来二去的，竟真的起不来床了，浑身乏力，茶饭不思，眼见一天比一天憔悴了。
病情才开始时，宋兰花让人给李卫民捎了信。李卫民下班后匆匆来看过一次，买了点东西，当着李卫平的面，给了二十块钱。
李卫国和宋兰花自身焦头烂额，对李老太的病也只是敷衍照顾着。宋兰花更是嘴上抱怨连连，明里暗里说李老太拖累了他们。
李老太躺在床上时想起以前的日子，小儿子的顺从和付出，不但让她过得有滋有味的，连大儿子一家的日子都丰衣足食的。可如今......
巨大的落差和对以后生活的恐慌，让她心里像是压了一块重石，病情也越来越重了。
李卫平没办法，只好再一次给李卫民打了电话。
李卫民买了些水果和麦乳精，骑着自行车到了马草坪。经过赶场的大坪时，几个妇女正坐在坪里闲聊。
“哎哟，卫民啊，”一个刻薄利落的声音传来，“你怎么才回来啊？三婶躺床上病成什么样了，你倒好，只管着自己在城里享清福......”
李卫民下了自行车，一看，是堂哥李卫明的妻子阳素娥。她向来掐尖要强，以前就眼红李卫民有一个城里上班的妻子，还有得力的舅家。如今周知微开公司了，愈发发达了。她心中更是膈应得慌。
“三婶又是不你大哥一个人的老娘，你们怎么能把这烂摊子都丢给你大哥大嫂呢？这可就有点过分了。亲兄弟明算账，父母本来就应该兄弟俩一起供养。你们可不能一点孝道都不讲啊。”
若是从前，李卫民被这么一通抢拍教训，就算心中有委屈，也早就面红耳赤，讷讷不敢多言。甚至真的会对大哥一家心生愧疚，低头认错。
但现在的李卫民，早已不是那个轻易被孝道和兄弟情能绑架得了的人了。经历了换子之痛，看清了李卫国一家的嘴脸，也知道了母亲那偏得没边的心是无法改变了。
他见证了妻子的坚韧和亲生儿子的新生。他知道碧罗街那个小家，才是他真正应该守护的。而他自己也不再是那个被孝道和亲情绑架的软柿子了。
他停下来，目光平静的直视阳素娥，声音沉稳的开口道，“素娥嫂子，你这话可不在理。”
“我妈一开始不舒服时，我和知微就托卫平哥送了钱和补品回来。而我妈，我把她送到了我大姐家里，请她帮忙照顾，是她自己要回来跟大儿子住一起的。怎么能说我们把烂摊子丢给大哥他们呢？”
“至于你讲到孝道，这些年来，我和知微对我妈怎么样，对大哥一家怎么样，马草坪的人，但凡眼不瞎耳不聋的，都知道。”
“知微嫁给我这么多年，她娘家贴补了多少，她又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难道素娥嫂看不到吗？”
“结果我们得了什么？我的亲儿子被我大哥一家伙同外人换了，还差点丢了命。这又怎么算？”李卫民声音微微颤抖，孩子是他心里永久的痛和刺。
周围的几个妇女也开始附和，“那倒是，李卫国他们两口子做得太不是人了。”
“卫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李卫民深吸一口气，他不打算就这么放过长舌又爱挤兑人的阳素娥。他目光锐利的扫了一眼看热闹的邻居们，最后落在已经变了脸色的阳素娥脸上。
“素娥嫂，你既然这么讲孝道，还这么会指出别人的错。我倒想问问你，你对你的公婆，我二伯伯二伯母，又做到什么程度了呢？”
“两位老人家一直对你们帮扶，帮你带大孩子，如今老了，不还是住在破旧的老屋里。你是一日三餐都伺候了，还是生病日夜照顾了？”
“你......你......”阳素娥被问得脸色白一阵红一阵，半天说不出话来。要知道，她在马草坪的媳妇中，名声可并不好。
她没想到李卫民会如此条理清晰，理直气壮的反驳她，更是戳破了她那虚伪的道德面具。一时之间，邻居们看向阳素娥的目光也带上了讥讽。
历来要强的她梗着脖子，看着李卫民推着自行车走向那两间木板房，却噎得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李卫民赶到的时候，李卫平听说他回来了，也过来了，他还把村里的赤脚大夫一起叫了过来。
“妈。”推开门，李卫民看到躺在床上，眼窝深陷，呼吸都有些费力的李老太，心里一酸，轻轻的叫了一声。
屋里弥漫着沉闷的暮气，李老太浑浊的眼睛转动几下，在看清李卫民时，她张了张嘴，没说话，却滚下了眼泪。
李卫民让出位置，赤脚大夫拎着药箱过来，给李老太简单的检查了一下。
“吊几瓶营养液吧。”赤脚大夫仔细看过后，说道，“婶子身体太虚弱了，营养没跟上来，又长时间卧床，没有运动，身体有些......颓废了。好好补补，心情放平和一些，应该没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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