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别激动，”刘科长没有拦着，门上锁了，“人在里面，我们没有对他们做什么。但暂时也不能放人，因为，我们已经报警了，公安马上就到了，怎么处理，还得听他们的。”
肖师母抓住刘科长的手，不敢置信，“报警？你们竟然报警了？”
突然她猛的转向周知微，眼睛里带着逼迫，“知微，你看，他们这是要往死里逼我们啊。你是老板，那书是我家老头子和你编的，你快说句话，让他们放人！”
肖主任和刘科长眉头紧锁，看向周知微的眼神带着担忧和同情。
正在这时，两名穿着藏青色制服的公安人员走了进来。
为首的中年干警神情严肃，目光锐利的扫过室内的众人，最后落在刘科长身上，“保卫科，我们是西城派出所的，是你们报案抓到偷盗厂里财物的嫌疑人了？”
刘科长立刻上前，敬了个礼，然后简洁的把情况给公安干警说了一下。
最后，指着格间，“人赃并获，在里面关着呢。”
说着，掏出钥匙，去开隔间的门。
肖师母的脸色在看到公安干警后，便由蛮横变成了惊惶，她推了推周知微，慌张的说，“误会，公安同志，都是误会！”
“那是我儿子儿媳，他们拿的是自家编的书，怎么能算是偷呢？快，知微，你快给公安同志说说。”
她带着哭腔，求救般的看向周知微。肖立升通红的脸已经变成青灰色了，他佝偻着背，头垂得低低的，仿佛要把自己缩进地缝里。正当所有人都看向周知微，在等着她的反应时，隔间的门被打开。
肖明强和丁桂兰一脸灰败，满头大汗的被带了出来。看到外面站着的公安和厂领导，夫妻俩眼中满是恐惧。
肖明强一看到靠墙站着的肖立升，父亲那双绝望到没有一丝光亮的眼睛，深深的刺痛了他。
他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爸，我错了，我鬼迷心窍，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这次吧！”
丁桂兰看到人群中的肖师母，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扑过去，紧紧的扒着肖师母的手臂，“妈，妈，你救救我们啊！”
“是你说的，爸是周老师的功臣，对周老师有恩，我们拿点书，厂里和周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管的。妈，你快跟周老师说说......”
她情急之下，竟口不择言的把肖师母平时私底下教唆的话都说了出来。
肖师母的脸色瞬间难堪极了，她又惊又怒，一把推开丁桂兰，“你胡说什么？我......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你......你自己手脚不干净，别想赖我......”
“妈，这明明是你说的，”丁桂兰眼看自己要被公安带走，她哪里肯放弃脱罪的机会，“我们每次拿书的钱，都分了一些给你。如今出了事，你就不管我们了......”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婆媳俩互相指责，叉腰跺脚，谩骂不止。肖立升看着这丑陋的一幕，儿子儿媳的贪婪愚蠢，妻子的无知撒泼，这一切都让他感觉胸中的悲愤和羞耻积得快要爆炸！
肖立升颓废的抬起头，一双眼睛早布满了血丝，身体也因愤怒和羞愧而剧烈颤抖着。
他猛的抬起手，肖明强下意识的往旁边躲，“啪！”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嘈杂的办公室里清晰可闻。
肖立升没有打向肖明强，而是狠狠的，抽向自己的脸！
所有人都惊呆了。
周知微看到自己敬重的老师羞愧成这样，心里也五味杂陈。
“孽障！”肖立升的声音颤抖着，好像每个字都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我这一辈子清清白白，遵纪守法，勤勤恳恳的教书育人，到头来，竟养出了你们这样的孽障！”
他缓缓移动脑袋，指向肖师母，“还有你，贪婪无知，不知廉耻......呵呵，我这个做父亲，做丈夫的，可真失败啊。知微，肖主任，是我，是我对不起大家......”
他颓废得像突然老了十岁，一生的清誉，为人师表的尊严，在此刻已经被碾得粉碎。对儿子儿媳的那一点期盼，也彻底崩溃了。
“肖老师！”周知微的心猛的一沉，她急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肖立升。
她目光越过一脸惊慌的肖师母，看向站在一旁沉默的肖主任和刘科长，声音清晰而冷静，“肖主任，刘科长，我先表个态。”
“这些被盗书籍的损失，该多少，一分不少的，都由我个人先行垫付给厂里。后续厂里依法做出任何处罚，我们知微研发中心也会全力配合。”
肖主任脸上带着无奈和同情，他叹了口气，摆摆手，“周老师，这个不能由您来承担。厂里有厂里的规章制度，该怎么处理，我们都是有法可依的。”
他有些不忍的看了一眼头发花白，瘦削苍老的肖立升，话锋一转，对公安民警说道，“公安同志，”
“我们厂里的态度是，只要嫌疑人能赔偿厂里的经济损失，并作出深刻的检讨，取得厂里谅解，我们厂方可以考虑不进一步追究刑事责任。当然行政处罚还是免不了的。”
肖立升几不可闻的松了口气。他知道，这已经是肖主任看在周知微的面子上，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否则，四百多本书，这么大的金额，够得上判刑了，毕竟性质太恶劣了，再说厂里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
刘科长看了看周知微，又看了看肖立升，也点头同意了。
红星印刷厂偷盗的闹剧，最终以肖明强夫妇被厂里开除，并勒令赔偿损失，写检讨书在全厂张贴而告终。
在县城买房子，花光了肖立升在研发中心挣的钱。他手里已经没什么积蓄了。周知微垫付了赔偿款，才没让肖明强夫妇吃牢饭。
第二天，肖立升早早就来了研发中心，他佝偻着脊背，站在周知微的办公室门口，手里捏着一张纸，行首赫然写着四个字：辞职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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