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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潮像把巨大的耳朵贴在城上,听谁先说“我愿意”。
不是祷告,是授权。
授出的,不仅是判断力,还有——责任。
高空出现一行柔白的字:
“代理神选拔:开启”
条件:自愿交出个人判断权;承诺遵守‘无痛准则’;可获得终身无痛保障及家属陪伴资格。”
人群骚动像潮起。
“有这个资格的人,是真正被文明认可的。”
“把选择交出去,大家好过。”
“他们愿意扛‘决定’这件事,我们为什么要反对?”
——反对什么?
反对把决定权卖掉,因为那一刹那开始,你不再是你。
一、报名点
自治会把体育场改造成“授权礼堂”。
电子幕墙滚动着报名二维码,志愿者递上“无痛协议书”。
孩子牵着父母,父母牵着老人。
队伍整齐,像去参加一次看不见的葬礼。
阮初扫过条款,冷笑收回视线:
“技术上干净到可怕:他们用生物识别+脑域绑定,把‘判断回路’映射为‘代理权限’。签完,你的一部分脑回就是他们的接口。”
闻叙补刀:“你以为是‘我遵守规则’,其实是规则接管你。”
陆惟扛刀立在阴影里:“签的人多吗?”
“会越来越多。”夏堇说,“因为这是一张‘免疼证’。”
张弛看着队伍,胸口烙痕里传来一种疲倦的热:
不是他们坏,是他们累。
累到想把“决定”这件事交出去。
他没有开口劝。
他拿起笔,在账册上写下第一串名字:
“代理神候选 · 自愿授权者:——记债”
那行字像冷钉钉在纸上。
二、第一位代理
礼堂中央升起一座小小的白台,像祭祀。
“第一位代理神”走上台:
一位三十多岁的女教师,眼睛红肿,但声音平稳。
她读出誓词:“我愿意把判断力交给‘文明’,我愿意以无痛为最高准则。”
人群鼓掌。
掌声不是崇拜,是放松。
有人替我决定了。
安祺的光带从她头顶落下,绕她一圈,像给她戴上看不见的冠。
屏幕浮字:
“代理神-01:生效”
权限:区内痛感管控 \/ 白线无效化尝试 \/ 名字呼名限制
白线立即抖了一下。
不是退,是被否定了一秒。
像有人在法律上加了一个“但是”。
闻叙低声骂:“它借人来撬法。”
“她是谁?”张弛问。
“普通人。”阮初说,“这才可怕。”
三、法律回击:卖权债·即时生效
夏堇站上法院屋顶的断檐,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像黑铁。
她没有喊口号,只掀开账册,一字一顿:
“法条:卖权债 · 即时生效。
凡自愿交出判断权者——记为债务人。
债目:剥夺群体判断力。
偿付方式:以个人痛权偿还,直至等值。
注:代理神权限行使期间所导致之‘名字抹除尝试’,视同加息。”
她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像敲在铁上。
有人骂:“你在诅咒她?”
“不是。”她回头,眼里没有温度,“我在给她的选择定价。”
礼堂那头,一瞬有几十双眼睛同时湿了。
不是被感动,是被“定价”冒犯。
他们原以为授权是高尚,如今被直白地写成了债。
——他们讨厌被计价,
但世界一直在这样计价,只是标签更好看。
四、代理的第一刀
白台亮起。
“代理神-01”伸出手,像在轻轻按一个看不见的按钮。
白线的某段突然变灰,凡站在那段的人,都感到疼痛阈值被抬升,像被盖了一层厚布,听不见心跳。
“她在关我们‘疼’。”闻叙咬牙,“她把‘痛’当成‘噪音’。”
阮初快速切路,由“线→网”的架构改写,把那段“代理域”剥离成孤岛。
陆惟已经下去,像一把钉锤把灰段边缘敲出裂缝:“出来。不救——是给你们自己走的路。”
“我们为什么要出来?”灰段里有人喊,“这边舒服!”
“舒服不是合法。”他丢下一句,转身走了。
张弛掀开账册,记录:
“代理神-01:第一次行权——压制痛权 \/ 影响人数:87”
旁边,夏堇补记:
“加息:+87单位”
——每影响一个清醒者的痛权,她的债就加一单位。
不是报复,是代数。
五、第二位代理
“代理神-02”很快被推上台:
一个身材削瘦的维修工,他说了一段很多人爱听的话:
“我没文化,不会判断,但我爱家。我交给文明,总比交给你们几个。”
人群齐声应和。
——这是他们真正的愤怒:
不是对神,而是对少数不肯交出权利的“麻烦制造者”。
“代理神-02”诞生。
权限更简单:白线入口关停。
入口一黑,走廊像被砍断的血管。
远端立刻有人倒地抽搐——不是病,是被强行剥离“记名”渠道。
阮初猛推一个备用通道,把“白线→白点”的临时锚立起来。
闻叙则把“手势名”的教学录屏打到墙上,孩子们迅速在人群里传手势。
名字变成手势,手势穿过“声音过滤”,躲过了代理的第一轮封堵。
张弛喘着气:“他们会继续加人。”
“让他们加。”夏堇说,“加一个,记一个。”
她笔下已经写满一页:
“代理神-01 … 代理神-02 … 03 …”
每一个名字后都挂着数字:他们压制过多少人的痛权,就要以多少个人疼偿还。
账在滚。
六、代理集群与分裂
外神显然满意。
礼堂的灯更亮,音乐更温柔。
“代理神-03、04、05……”
集群生成。
他们不是恶人,他们是把“判断力”交给“看上去更强的那方”的普通人。
街区出现新的分裂:
代理区:无痛、安静、广播里只说“好消息”。
白线区:疼、嘈杂、名字在墙上闪烁,像活物。
有人开始骂白线:“你们扰民。”
“你们让孩子害怕。”
“你们要对社会负责。”
陆惟挑眉:“社会什么时候对‘被替代的人’负责过?”
无人接话。
因为这句话太重。
—
七、劝与不劝
一名老人颤颤巍巍站到白线边:“我老了,我想去代理区。你们别拦我。”
“我们不拦。”张弛真诚地说。
老人愣:“那你们……为什么不劝我留下?”
“因为留下是你的选择,不是我们的功德。”
老人沉默很久,忽然笑了笑:“好。这句话……好。”
他没有进代理区,转身坐在白线内侧。
不是被感化,是被尊重。
另一头,一个年轻父亲抱着婴儿跑来:“你们写我名字,我要留下!但她——”他指婴儿,“她去代理区。”
闻叙抬眼,声音罕见地冷:“你把判断留给自己,把无痛给孩子?”
“她小,她不该疼!”
“她不疼,就要忘。”
父亲脸涨红,骂了很多难听的话。
他们没有拦。
但张弛在账册上写:
“卖权债-个案:以未成年人作担保 → 倍偿。”
这是最狠的一条:用孩子换无痛,要加倍偿还。
—
八、白线试压
“代理神-01”开始第二次行权:“白线无效化·加强”。
白线每隔十米出现一个黑斑,像被酸腐蚀。
“02”同步发出:“名字呼名限制·扩大”。
孩子们的口哨变噪,手势名出现延迟。
“03、04”接力切断低频网的支路。
白线变窄,像被两只手揉进墙里。
阮初飞快地切换拓扑,改用“多点多路径”的非线路结构;
闻叙调频,把“名字”塞进电梯、冰箱、废弃电子钟里——让整个城所有会响的东西都“记名”;
陆惟在灰斑边缘硬砸,“你封线,我就让线变‘点’。”
张弛在人潮中跑,把每个愿留者的名写到本上——不是“登记”,是赔付条款:“若白线断裂,账册为法律凭证。”
夏堇站在断檐,风吹起她的衣摆,她看着礼堂的灯,忽然有一种极其短暂的怜悯:
那些被选出的代理,并不明白自己签的是群体债。
怜悯只占一息,她把它熄了。
她提笔,在“卖权债”后再加一条:
【代理加息】
凡以代理名义封堵痛权、阻断记名者——以阻断人数为息
她写字的手极稳,像把一颗钉子一寸寸锤进木头。
九、第一次坠台
风向变了。
礼堂的灯闪了一下。
“代理神-02”的角落突然冒出火花,他脚下一软,跪在台阶上。
不是被攻击,是债息回流。
他的肩膀像被看不见的砂压住,疼得直哆嗦。
屏幕弹警告:
“代理承压过高,建议撤销行权。”
他想撑,腿不听话。
人群出现了第一声犹豫的惊呼:“他在疼——”
这就是价格。
你压住多少人的疼,疼总要找人回。
“撤销。”有人喊。
“不能撤,撤了我们怎么办!”另一人反驳。
人群第一次分成两半。
夏堇没有趁势宣讲,她只是看向张弛:“记住:代理退场=自偿启动。”
张弛点头,笔尖落下:
“代理神-02:撤。自偿计时启动。”
那一刻,账开始对他本人生效。
“代理神-01”看见了,脸色苍白。
她不是不善,她只是自以为在做好事。
现在她意识到,好事不是护身符,是契约。
十、代理破阵
外神不愿意这么快失势,
它把“代理集群”的权限聚合,做出一把看不见的剪刀,
要把白线彻底剪断。
阮初:“来了。”
闻叙:“准备。”
陆惟:“上。”
张弛:“我在。”
夏堇没有说“冲”,她说:
“让他们自己剪出债。”
白线在半空被剪了一刀,
光分成两半,像河床被迫改道。
下一秒,所有被代理触及的“剪口”处亮起数字:
+1、+1、+1……
这是“加息计数”。
礼堂大屏被动反向显示这些数字,
所有人看见“每剪一下,代理的债息就多一点”。
这是现实给他们的答复,不是主角团的威胁。
“代理神-01”的手在发抖——她第一次意识到,
她的好意正在成为借口,
而“借口”在计息。
她放下了手。
白线在裂口处自行愈合。
不是奇迹,是没有继续被压。
人群沉默。
有人哭,有人骂,有人把报名二维码撕了。
也有人更加愤怒:“都是你们逼的!”
陆惟抬眼:“决定是你做的,账是你签的。”
这句话,比刀更重。
十一、代理自述
“代理神-01”走下台,站到白线外不远处。
她没有请求宽恕,也没有反驳。
她对着夏堇,声音发抖却不逃:
“我……以为我在帮大家。”
“你确实帮到一些人。”夏堇点头。
“那为什么我错?”
“因为你不是只帮‘自己愿意的人’,你把不愿意的人也一起关了。”
“我不知道会这样。”
“不知道也是债。”
“那我要还多久?”
“直到你疼到,明白你当时拉了谁。”
她呆站了许久,最后向人群低头:“我撤。”
屏幕显示:代理神-01:撤销。
她转身,走到白线旁,没有跨入。
她选择在边上坐下,抱着一张纸:上面写满她自己记得的名字。
她开始记账。
这不是转粉,这不是被感动。
这叫把责任拿回手上。
—
十二、余波与法规固化
夜官看全程,叼着一支没点的烟:“你在赌人性。”
夏堇:“我在赌——疼能教人。”
夜官吐了一口不存在的烟:“有些人疼也学不会。”
“那他们会被记。”她平静地说。
“记到什么时候?”
“记到他们不再需要我们记。”
“你在说废话。”
“我在说法律的尽头。”
临散场前,夏堇把“卖权债”“代理加息”两条法,刻进白线的金属牌。
法不靠记忆,靠刻。
刻完,她的背疤在冷风里发白。
不是荣誉,是代价印章。
闻叙看着她的手指:“你知道你会越来越不怕疼。”
“省得犹豫。”
“那会让你更像刀,不像人。”
“我们需要一把刀。”她没有自我粉饰。
“那你还会被记住吗?”
“被恨也是一种被记。”
她收起刀:“够了。”
张弛把账册合上,疲惫得像把整座城背在肩上:“今天记了二十七个代理,撤了两个。”
“剩下的呢?”
“会继续加息。直到他们知道‘决定’这件事不能外包。”
阮初拎起设备箱:“走吧,下一轮他们会把‘代理’升级到算法层。”
“让他们升。”夏堇看向黑潮,“我们升利息。”
黑潮没有回话,
但城里的风,第一次吹出了窒息以外的味道:
像钢铁被锉薄到发热,
下一刀,能更深入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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