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是灰蓝色的,浪花拍在旧码头的残桩上,像被时间剪碎的呼吸。风从岸边呼啸而过,带着一种奇怪的低频震动,仿佛在说话。夏堇站在崩裂的防浪堤上,远望那片被雾遮住的方向——那里,就是“Z-12海上节点”。
阮初在地上架着折叠终端,调整着通讯角度。屏幕上跳出一串信号波动图,曲线起伏规律,像心跳。
“风权的广播还在持续,”她说,“频率越来越稳定,就像在等回应。”
“回应?”闻叙重复,“你觉得它能听懂人?”
“也许听不懂,但它在识别存在。”阮初一边说,一边拔掉电缆,改接到便携天线,“我们给它一个信号,看看它会怎么回。”
夏堇点头:“试试。”
——
信号发射器启动。几秒后,风的声调发生了细微变化。那种变化不是音调的高低,而像风自己在“断句”——有节奏、有停顿,带着某种意义。孩子竖起耳朵,喃喃道:“它在数……一、三、五……然后又反过来。”
闻叙皱眉,打开译码模块。屏幕上跳出几行译文:
“听到——人声——已识别——风行者编号无匹配——请登记。”
“风行者?”阮初低声重复。
夏堇眯起眼:“也许是风权给清醒者的称呼。”
阮初在键盘上输入一行字:“人类小队·编号S-1。”
几秒后,风停了一瞬,又重新吹起。这次吹来的风更低、更厚重,几乎能让人听出一丝回应的语气。终端显示:
“S-1确认。
风行者权限:传递。
不写入,不评判,不归档。”
闻叙看着那几行字,声音低了几度:“这系统……和梦权完全相反。”
“梦权要掌控一切,而风权只负责带路。”阮初点头,“它像是人类造的后门。”
“或者说,是神自己留下的逃生口。”夏堇的语气平静,“他们不想被永远困在梦里。”
——
他们在岸边搭起临时信标。风不断掠过,带走他们的呼吸声。阮初尝试发送文字、语音和图片信号,结果只有气压回应,像是“呼——吸——”的脉动。闻叙提出一个假设:“也许风权的‘语言’根本不是人类式的,而是一种反馈行为。它通过气流传达能量模式,而不是信息。”
“它像世界的脉搏。”夏堇说。她坐在礁石上,目光落在远处的浪尖,“神把梦变成网络,人把风当作噪音。可风,可能才是真实在动的那一个。”
夜幕渐沉。天线发出低光,和星光混在一起。孩子坐在夏堇旁边,问:“那我们算不算风行者?”
夏堇侧头看他,答得很慢:“如果我们只传递,不评判,就算。”
“那风在传什么?”
“在传还活着的人的呼吸。”
——
凌晨,阮初被终端的闪光惊醒。屏幕上自动弹出一行坐标,闪烁不停。
“它回信了。”
夏堇凑过去看,屏幕上是另一串坐标,位置离岸更远,大约二十公里。备注一栏写着:
“主核碎片·漂浮状态·等待收容。”
“梦权的残核?”闻叙声音沙哑。
阮初分析:“有可能。风权在监控它,或者说,在保护它不被别的系统重启。”
“我们去。”夏堇收起终端,“如果那是残核,就意味着神还没彻底坠完。”
风变得更大了。浪不断打上岸,拍在脚边。夏堇的声音在风里清晰而低沉:“我们得确认一件事——风,是在帮我们清醒,还是在帮神喘息。”
——
第二天,他们沿着旧码头向海上搜寻。废弃的舢板被风推得吱嘎作响。阮初调出浮标定位仪,信号点稳定地闪在北偏东方向。夏堇握紧绳索,眼神坚定:“如果那真是主核,我们得先一步到达。让它继续漂,就等于让梦继续腐烂。”
闻叙系紧绳结,苦笑了一下:“这次风倒像是在考我们。”
“也许吧。”夏堇说,“但我更相信,风只是带我们去该去的地方。”
海浪拍在船底,风声卷成线,缠绕着他们的呼吸。那是风的语言,也可能是世界最后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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