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宇看着他掉眼泪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很心疼。
少年低着头。
“别哭了。”他递过纸巾，语气难得放软。
张天昊没接纸巾，只是用手背胡乱擦了擦脸，结果越擦越花，倒把眼睛揉得更红了，像只被雨淋湿的兔子。
“是不是……我真的不该待在这里？”他小声问，声音哽咽着，“我是不是真的很招人烦？”
陆承宇看着他这副样子，突然觉得刚才对顾晏太客气了。
他俯下身，平视着张天昊的眼睛，认真地说：“你没有招人烦。在这里待着，是你的权利，谁也没资格赶你走。”
张天昊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陆承宇的眼神里没有鄙夷，没有不耐烦，只有alpha中难得的温和。
那股清冽的雪松味轻轻笼罩过来，把他裹在里面，莫名让人安心。
“真的吗？”他小声问，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真的。”陆承宇点头，伸手想帮他擦眼泪， 快碰到脸颊时又收了回来，只是把纸巾塞进他手里，“擦擦吧，哭花了脸不好看。”
张天昊这才接过纸巾，胡乱擦了擦。
他其实不太明白“好看”有什么用——在村里，长得好看只会招来麻烦。
又或者，多换点alpha对他的偏爱。
甚至是多一点聘礼。
张天昊不喜欢这样。
甚至有点容貌羞耻。
可被陆承宇这么一说，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脸，心里竟有点怕自己真的变丑了。
如果他变丑了。
陆总不喜欢看他了，该怎么办。
可是他真的不喜欢自己那张惹是生非的脸。
王老师来上课的时候，一眼就看出他哭过。
老太太没多问，只是翻到下一页。
那页画着个穿婚纱的omega，身边站着穿西装的alpha，两个人笑得很开心。
按照陆总的想法，今天是要给这个学生上一节关于婚姻的课。
老太太觉得可以。
虽然自己本来的教学安排不是这个，但陆总说的也没错。
她这个学生肯定是需要这点常识的。
“婚礼。”王老师说，“两个相爱的人会举行婚礼，告诉大家他们要一起生活了。”
张天昊的眼睛亮了亮：“alpha和omega会结婚，然后omega会得到幸福，然后alpha和omega就可以生孩子。”
当然。
甚至在村里，只有生了alpha的omega，才能被请去吃喜酒。
张天昊从来没有参加过婚礼。
不过没参加婚礼的原因不一样。
因为他太漂亮了。
结婚了的omega不会邀请他到家里面，这不是主动给自己的丈夫找小三o吗。
未婚的omega也不会，他们可不想成为张天昊的陪衬。
王老师叹了口气：“不是的。婚礼是因为相爱，不是因为生孩子。就算不生孩子，相爱的人也可以在一起。”
张天昊面上乖乖点头。
omega和alpha在一起，不就是为了生孩子吗？不然为什么要在一起？
如果alpha不是为了要后代才娶omega，还能是因为什么？
真的是为了爱，这种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东西吗？
今天下课的时候，陆承宇来接他。
张天昊看着他走进来，突然想起画册上的婚纱照，鬼使神差地问：“陆总，你以后会和omega结婚吗？”
陆承宇愣了一下，目光落在他微张的唇上。
哭过的痕迹还没完全消，唇瓣带着点自然的红，像刚熟透的樱桃。
“可能会。”他说。
张天昊心里面酸溜溜的。
陆总那么好，以后他爱的omega肯定很幸福。
一定是自己怎么样也比不过的omega。
那自己以后的alpha会是什么样的呢。
也会和陆总一样，温柔，英俊，对自己很好吗？
……
回医院的路上，车子刚拐过街角，张天昊就看到个熟悉的身影。
是自己的好朋友。
肖娜娜穿着件粉色的连衣裙，手里拎着个保温桶，正踮着脚往医院门口望。
“娜娜？”张天昊惊讶地喊出声。
肖娜娜回过头，看到他眼睛一亮，像只快活的小蝴蝶扑过来：“天昊！我找你好几天了！”
她的目光落在陆承宇身上，笑容淡了点，却还是客气地打招呼：“陆总好。”
陆承宇点点头，算是回应。
“这是我发小，肖娜娜。”张天昊连忙介绍，又对肖娜娜说，“这是陆总，盛星集团的总裁。”
肖娜娜没理会陆承宇，把保温桶塞给张天昊：“我给你炖了鸡汤，补补身子。”
她的眼神在张天昊身上转了一圈，看到他身上的新衣服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谢谢你，娜娜。”张天昊接过保温桶，心里暖暖的。
在村里，只有肖娜娜不笑他长得好看，还总偷偷塞给他红薯干。
“你什么时候回村啊？”肖娜娜问，语气有点急，“你爹妈到处找你呢，说你再不回去，就把你卖给刘家的老三了。”
张天昊的脸瞬间白了：“我不回去！”
刘家的老三是个傻子，去年还打跑了自己的omega媳妇。
“可你总不能一直待在外面啊。”肖娜娜的声音低了点，“你一个omega，没alpha护着，怎么活？”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陆承宇。
张天昊下意识地往陆承宇身边靠了靠，像找到了浮木的溺水者：“我跟陆总结了合同，我有工作了。”
“工作？”肖娜娜笑了笑，“omega能有什么工作？还不是靠人家赏口饭吃。天昊，听我的，跟我回村吧，我让我哥娶你，他虽然只是个beta，但会对你好的。”
张天昊有点难受，他知道肖娜娜是好意，可“beta”两个字像在提醒他——连村里的beta都能娶他，他确实没什么值钱的。
也配不上心心念念的陆总。
“我不回。”张天昊的声音有点抖，却很坚定。
肖娜娜还想说什么，被陆承宇打断了：“时间不早了，他该休息了。”
男人的语气淡淡的。
肖娜娜没敢再说话，只是狠狠地瞪了张天昊一眼，转身跑了。
张天昊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知道娜娜是为他好，可他真的不想回那个村子了。
“她也是为我好。”他小声说，像是在替肖娜娜辩解，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陆承宇没有接话：“上去吧。”
张天昊突然觉得有点孤单。
村里的人他不想见，城里的人他又融不进去，像株被风刮到半路的蒲公英，不知道该往哪落。
“陆总。”张天昊又问了一遍，“你说……我是不是真的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陆承宇透过后视镜看他。
少年在副驾驶座上，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像只被遗弃的小狗。
“不麻烦。”他说，“无论你问多少次，我的回答永远都是不麻烦。”
张天昊松了口气。
陆总真的是个好人，如果是别人，恐怕早就烦死他了。
张天昊觉得心里面实在是过意不去，也想替自己的好朋友说说话。
他低下头，打开保温桶，鸡汤的香味瞬间弥漫开来。
他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陆承宇嘴边：“陆总，你尝尝？很好喝的。”
陆承宇愣了一下，看着递到嘴边的勺子。
青年的手指 泛着淡淡的粉，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勺沿沾着点金黄的油花，映得那截手腕愈发白皙。
他鬼使神差地张开了嘴。
温热的鸡汤滑进喉咙，带着点清甜的味道。
陆承宇看着张天昊眼里瞬间亮起的光，心里突然软了一块。
他应该让肖娜娜说少点的。
钱不能给多了。
要不然哪里对得起张天昊这么难受。
不过，这人也算有点用处。
让他的omega现在这么依赖他。
算算日子，也该让张天昊和他准备同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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