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茹被成功救回,暂时安置在县武警医院一个绝对保密的病房里,由赵铁柱最信任的手下看守,心理医生正在进行紧急干预。
她身体虚弱,精神受到巨大创伤,但至少,人活着。
路远悬着的心落下了一半,但更沉重的压力随之而来。
擅自调动警力跨区行动、尤其是动用省厅资源进行一场未经上级批准的突击抓捕,这是极其严重的违规行为。
虽然救人是事实,但程序上的瑕疵足以成为政敌攻击的致命武器。
果然,第二天上午,省纪委常务副书记郑明的电话直接打到了路远的私人手机上。
郑明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却没有立刻兴师问罪,
“路远,听说你昨晚在省城搞出了不小的动静?差点把我这个老家伙从床上震下来。”
路远心中一凛,郑明消息如此灵通,且语气看似平淡,实则压力巨大。
他恭敬回应,
“郑书记,情况紧急,事关我县常委金茹同志的生命安全,来不及层层上报,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
“责任?”
郑明在电话那头哼了一声,
“你的责任大了去了!无组织无纪律!跨区用兵,还是动用的特殊力量!你知道这是什么性质吗?赵省长那边已经拍了桌子!要不是……哼!”
他顿了顿,语气稍稍缓和,却带上了更深沉的意味,
“路远啊,老林(林静父亲林国栋)临走前,托我照看一下你。我本以为你在青溪干得风生水起,不用我这把老骨头操心。可你看看你现在!搞的什么名堂!林静带孩子走了,审计问题一堆,班子内部不和传闻满天飞,现在又捅出这么大篓子!”
路远沉默着,他知道郑明这是在敲打他,也是在点醒他。
郑明与林国栋是至交,看他更多是看在故去老友的面子上,但这种关照是有限度的,前提是林静和他还是夫妻,而且他路远自己也得立得住。
“郑书记,我明白。青溪的问题,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有些事情,并非表面看起来那样。金茹同志是被陷害的,昨晚的行动是为了救人,也是迫不得已。”
路远试图解释。
“证据呢?”
郑明一针见血,
“你说陷害,证据链完整吗?能经得起推敲吗?能拿到台面上吗?如果不能,那你说的这一切,在别人眼里,就是狡辩,就是试图掩盖其他问题!”
路远语塞。
目前的证据虽然指向性强,但确实还不够形成完美的闭环,尤其是直接指向最高层的证据。
“审计组的工作还会继续,而且会更深入。”
郑明继续说道,
“关于你擅自行动的问题,省委很重视,但鉴于成功解救人质,事出有因,暂时不做立即处理。你停职反省的决定不变,配合好审计工作,把你自己的问题,青溪的问题,都说清楚。这是你目前唯一的选择,也是最好的选择。别再给我,也别给老林脸上抹黑了!好自为之!”
电话挂断。
路远握着手机,久久无言。
郑明的态度很明确,保住他的基本盘,不对他进行更严厉的即刻处理,但停职反省、配合审计的基调不变,一切要用事实和证据说话。
这已经是郑明在目前形势下能为他争取到的最好局面,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他必须利用这段停职的时间,尽快找到足以翻盘的铁证!
就在路远凝神思考下一步行动时,家里的门被轻轻敲响。
“请进。”
进来的是朱红。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和坚定。她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但明显只是个借口。
“路书记……我听说您……”
朱红的声音有些哽咽,看着路远明显憔悴了许多的面容,心揪般地疼。
她听说了昨晚惊心动魄的救援,也知道了路远被停职的消息。
“我没事。坐吧。”
路远勉强笑了笑,示意她坐下。
朱红没有坐,而是走上前,将文件放在桌上,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丝决绝,
“路书记,我知道我现在可能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我……我整理了一些东西。”
她打开文件,里面不是工作汇报,而是一些剪报、打印的邮件截图和手写的分析笔记。
“这是我这段时间,通过以前在省城招商时积累的一些外商关系,私下打听的关于莫及亚总部和克劳斯的一些情况。”
朱红指着那些材料,
“我发现,莫及亚总部近期的资金流非常异常,有几笔巨额资金通过复杂的离岸公司,最终流向了一些……与国内某些娱乐文化产业相关的账户,而这些产业,据说背后有赵省长公子的影子。虽然很间接,但我觉得这条线可能有用。”
路远惊讶地看着朱红。
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在承受巨大压力和病痛的同时,竟然还在私下里为他做了如此细致危险的调查!
这份情谊和勇气,远超他的预料。
“朱红……这太危险了!你不该……”
路远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但也充满了后怕。
“我不怕!”
朱红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路远,
“路书记,我知道我可能配不上您,我也知道您身边有……有金部长……但我就是……就是看不得您被人这样陷害!只要能帮到您,我做什么都愿意!”
她的表白直接而炽热,带着飞蛾扑火般的勇敢。
路远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情感和泪光,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感激她的帮助,但无法回应她的感情。
“谢谢你,朱红。”
路远的声音有些干涩,
“这些资料很有用,我会仔细看。但你答应我,不要再冒险了!你的安全最重要,明白吗?”
朱红用力点了点头,眼泪终于滑落下来,
“嗯……您……您一定要小心。”
她放下材料,深深看了路远一眼,转身跑了出去,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勇气。
路远看着她的背影,心情复杂难言。
而几乎就在朱红离开的同时,路远的手机又收到了一条信息,来自一个他几乎快要遗忘的号码——沈绣心。
信息很长,语气充满了偏执、怨恨,却又带着一丝诡异的兴奋,
“路远,听说你停职了?呵呵,这就是你抛弃我的报应吗?你现在是不是很狼狈?很需要人帮助?如果你现在回头,跪下来求我,也许我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可以帮你在我表哥(钱晓豪)留下的东西里找找,说不定有能救你的东西呢?我知道他有些秘密,没告诉任何人哦。当然,前提是……你只能有我一个女人。”
路远看着这条信息,只觉得一股恶心涌上心头。
沈绣心显然不知道她表哥涉及的黑暗。
在这种时候,她竟然还想用这种可笑的方式来进行情感勒索和交换!
他揉了揉有些沉重的头,直接删除了信息,没有回复。
沈绣心已经陷入了一种病态的执念,与她纠缠只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但她提到的“钱晓豪留下的秘密”,却让路远心中一动。
钱晓豪作为常务副县长,又是莫及亚项目的强力推手,他手里会不会真的掌握了一些连幕后黑手都不知道的关键证据?
这条线,或许值得让赵铁柱再去深挖一下。
路远深吸一口气,将朱红提供的材料收好。
现在,他面前摆着几条线,
赵铁柱正在突击审讯刁三等人,追查直接凶手和指挥链;
金茹那边需要恢复和整理可能被遗漏的线索;
朱红提供了新的资金流向调查方向;
沈绣心无意中提示了钱晓豪可能存在的秘密。
而他手中,还握着那张最终的底牌。
他必须将这些线索尽快整合,在郑明和省委失去耐心之前,在赵省长发动更猛烈攻击之前,打出决定性的反击。
就在这时,手机响起,传来赵铁柱兴奋的声音:
“路书记!刁三开口了!指使他绑架和策划‘直播’的,是一个叫‘九爷’的人,用的是网络电话和加密信息联系,但他无意中听到‘九爷’手下提过一次‘赵公子交代的事要办漂亮’!而且,我们根据他提供的线索,找到了他们之前的一个临时落脚点,发现了一些被销毁的硬盘残片,技术队正在尝试恢复数据!”
赵公子!硬盘残片!
突破口,终于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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