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县廨再开堂审案。
此番，那设局陷害凌云的妇人小艳秋亦被缉拿到案，与刘三及两名伙计一同跪于堂下，面如死灰。
知县王知远面色肃穆，惊堂木一拍，朗声宣判：
“案犯刘三，受奸人指使，设局诬告本县勾当凌云，意图陷害，其心险恶，其行卑劣！依《唐律疏议》，诬告反坐，罪加一等！判徒刑五年，发配边远充役！另，其家产尽数抄没，赔于原告凌云，以偿其名誉损失并所受惊扰！”
闻“家产尽数抄没赔于原告”，跪于堂下的凌云心下不由一喜！此刘三开着杂货铺，虽非大富，想必亦有些积蓄房产，若能赔于己，倒是一笔意外之财，正可解他现今经济拮据的燃眉之急！
然，他此喜悦未持续多久。
衙役领命，当场对刘三搜身。结果，全身上下，只搜出皱巴巴的数百文铜钱！
王知远眉峰一蹙：“刘三，你家产何在？铺面房契、积蓄银钱藏于何处？！”
刘三磕头如捣蒜，哭嚎道：“回…回大老爷！小人…小人那铺面是租的！非小人产业！家中…家中仅有破屋两间，薄田三亩，早已…早已质押给了城西张员外，换了十两银…现今…现今就只剩这些铜钱了…求大老爷开恩啊！”
恰在此时，派去核查的衙役亦回来禀报：“启禀明府，经查，刘三所言之铺面，房主确系他人。其家中田产，亦已质押，并无余财。”
“甚么？！”凌云闻此，顿时火冒三丈！闹了半天，此厮竟是个穷光蛋！所谓的“家产尽数赔于”，根本是句空话！自家差点被此混蛋害得身败名裂，到头来竟连一文钱的实际赔偿都拿不到？！
他越想越气，一股邪火直冲脑门，再按捺不住，猛冲上前，对着跪在地上的刘三狠狠一脚踹了过去！
“狗贼！安敢欺我！”
“哎呦！”刘三被踹得惨嚎一声，若滚地葫芦般滚出老远，趴在地上哼哼唧唧，不敢起来。
“放肆！公堂之上，岂容你动私刑！”王知远惊堂木一拍，厉声喝止。然语气中并无多少真怒意，显亦对刘三此穷酸无赖嘴脸颇为不满。
凌云喘着粗气，强压下怒火，躬身道：“卑职失态，请明府责罚！”
王知远摆摆手，示意他退下，续宣判：“两名伙计，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各杖五十，枷号三日！”
衙役领命，将那两个早已吓瘫的伙计拖下去行刑。
最后，王知远目光落于那瑟瑟发抖的妇人身上，沉吟片刻，道：“犯妇小艳秋，虽系从犯，然亦参与诬告，本应同罪。念你或受人胁迫，身不由己，姑且从轻发落。判…充入官府为奴。”
闻此判决，凌云暗自叹一气。此妇人虽是可恨，然说到底亦是此阴谋中的一枚棋子，甚或真是被刘三逼迫。现今落得个官卖为奴的下场，一生尽毁，亦是可怜。然他亦知，此已是王知远法外开恩了。
判决已下，似该退堂了。
凌云再拱手，准备告退。
却见王知远顿了顿，又开言道：“且慢。凌勾当此番受诬，惊扰匪浅，虽刘三家产不足以赔偿…然，此妇既判没官为奴，便由其领去。”
此言一出，堂下众人皆是一愣。
将那妇人赔给凌云？
此…此补偿方式，倒是…别致。
凌云亦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知县此是变着法子予他点实际“补偿”。
他忙躬身：“谢明府恩典！”
王知远颔首，不再多言，起身退堂。
凌云拿着知县批下的条子，去后院寻官媒婆交割手续。小艳秋被带了过来，她倒是一脸无所谓，在何处皆是活。
凌云看着她此副模样，心下亦是复杂。带着此大活人，他一路在衙役并百姓们各种异样目光注视下，走出了县廨。
行在归家路上，凌云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家中已有一小荷了，现今再加一来历不明、尚曾陷害过自家的妇人？此算怎回事？吃饭穿衣，哪样不要钱？他此点微薄俸禄，如何养得起两个闲人？
“不行…得把她卖了！”凌云很快打定了主意！
然…卖给谁呢？寻常人家谁会买一犯妇？
正犯愁间，他忽灵光一闪！有了！
他脚步一转，不再往家走，而是径往…倚翠楼的方向而去！
来至倚翠楼后门，他让那妇人在远处候着，自家上前叩门。
开门的是那熟悉的老鸨。一见是凌云，老鸨面上立堆起谄媚笑容：“哎呦！是凌勾当！甚风把您吹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凌云摆摆手，压低声线：“不必了。妈妈，有桩生意，与你谈谈。”
“生意？”老鸨目一亮，“您吩咐！”
凌云指了指远处站着的妇人：“瞧见没？那妇人，犯了事，被官府判没为奴。现今…归我了。我留着无用，妈妈你瞧瞧，值几个钱？收了去如何？”
老鸨眯着眼，细打量了那妇人一番，撇撇嘴：“哎呦，凌勾当…非老身说，此妇人…年纪不小了，姿色亦寻常，怕是…不好调教啊？买回来尚得白吃饭…”
凌云知她此是压价的老套路，亦不废话：“妈妈你便直说，能出多少？合适便卖你，不合适我寻别家。”
老鸨眼珠一转，伸出两根手指：“最多…此个数。”
“二十两？”凌云蹙眉，“妈妈，此好歹是个能干活的大活人！二十两亦太少了！”
“哎呦我的凌大人哟！”老鸨叫起苦来，“此年头生意难做啊！买此么个半老徐娘回来，干不了重活，接不了客，尚得防着她逃跑惹事…二十两已是看在您的面子上啦！换旁人，十五两我都不要！”
凌云心下盘算一番。二十两，虽比预期少，然亦差不多抵他一年多的俸禄了。总比砸手里强。
他故作沉吟，最终颔首：“罢了罢了，看在老交情上，便二十两！现银！”
“得嘞！爽快！”老鸨喜笑颜开，忙回里屋取出两个十两的银锭子塞给凌云，又拿出早已备好的空白卖身契让凌云签字画押。
手续办完，老鸨便招呼两个龟奴过去，将那茫然无措的妇人拉进了楼里。
凌云捏着那沉甸甸的二十两银，心下五味杂陈。此…算不算是发了一笔“苦难财”？
…
镜头一转，城南某处民宅内。
捕快老张正坐立不安，若热锅蚁。一相熟的衙役刚急匆匆跑来，将今日堂上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告知了他。
“…刘三那厮全招了！被判了五年徒刑！家产充公赔给凌勾当，可他娘的屁都没有！两个伙计各打了五十大板！小艳秋…被县太爷判给凌勾当为奴了！”
老张听完，面色唰一下变得惨白！冷汗瞬浸透了后背！
“全…全招了？！”他声线发颤，腿肚子皆在哆嗦。
他原本的算计是：自家牵线请客，将凌云引入局中。无论刘三彼辈成功与否，事后皆会依约定，立远遁他乡，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此，谁亦不会疑到他老张头上！纵疑，死无对证！那三十两银的好处费，便拿得神不知鬼不觉！
然他万未料，刘三此伙人如此废物！非但未成功，竟还敢去告状，下了大牢！更可怕的是，刘三尚在公堂上全招了！虽未供出自家，但…凌云是傻子么？他只要稍一想，便能猜到那顿蹊跷的酒宴与自家脱不了干系！
“完了…完了…”老张瘫坐椅上，面无人色，“他爹凌老汉…是个心黑手狠的老泼皮！要是知晓是老子坑了他儿子…能放过我？！”
他越想越怕，仿已看到凌老汉提着杀猪刀、带着一帮市井无赖堵在家门口的可怕场景！
喜欢衙役凌云志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衙役凌云志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