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的风沙，卷过狼牙基地的演练场，带着一丝萧瑟。
临时搭建的观众席上人声鼎沸，泾渭分明地分成了几个区域。
后排是三千名学生从全国各地赶来的家长，他们交头接耳，脸上混杂着期待与藏不住的担忧。
“你说小涛他瘦了没有？这地方风沙这么大，会不会吃不饱？”
“吃不饱就对了！让他吃点苦！就是不知道一个月能练出个什么名堂。”
前排，则是各大媒体的长枪短炮，记者们调试着设备，低声交谈的内容却不那么客气。
“海科大这次手笔真大，把我们全请来了，不会就是看个阅兵式吧？”
“谁知道呢，噱头做足了，要是最后拉了胯，那新闻可就大了。”
人群中，一个举着自拍杆的身影格外显眼。
是教育圈的知名大V“教育大家谈”，方文杰。他正对着手机镜头，用一种洞察一切的语气直播着。
“家人们，现场气氛很热烈啊，看来王校长对这次‘成果’很有信心嘛。”他嘴角挂着讥讽，“不过大家别急，排场越大，往往摔得越惨。一个月前我就说过，用金钱堆砌的教育，根基是虚的。今天，我们就来亲眼见证，这空中楼阁是如何崩塌的。”
他的直播间里，弹幕飞速滚动，大部分都是支持者。
“方老师说得对！坐等打脸！”
“一群娇生惯养的少爷兵，能练出什么来？”
就在这时，入口处出现一阵小小的骚动。王谦到了。
他依旧戴着那副金丝眼镜，穿着一身得体的休闲装，看起来不像一个校长，倒像个来参观的学者。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没有走向主席台，而是径直走到家长席的第一排，在一个空位上坐了下来，还对旁边几位认出他来的家长温和地点了点头。
这个举动让方文杰的眼睛一亮，他立刻将镜头对准王谦的背影，压低声音解说：“看到了吗家人们？正主来了，但他不敢上主席台！这说明什么？心虚！他对自己搞出来的东西没底！这场秀，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个笑话！”
话音刚落，大地传来一阵沉闷的震动。
不是轰鸣，而是某种极具压迫感的、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如同一个巨人的心跳。
“咚！”
“咚！”
“咚！”
演练场的入口处，一个黑色的钢铁方阵出现了。三千人，如同一堵移动的城墙，迈着分毫不差的步伐，带着一股冰冷肃杀的气息，进入了所有人的视野。
没有口号，没有旗帜。只有靴底与地面碰撞发出的闷响，每一下都像是砸在所有观众的心口上。
他们皮肤被晒成古铜色，眼神锐利如鹰，曾经属于学生的青涩和散漫，被一种名为“铁血”的东西彻底碾碎，重铸成了钢铁般的纪律。
观众席瞬间鸦雀无声。
记者们忘记了按动快门，家长们瞪大了眼睛，拼命在队列中寻找自己孩子的身影。
“小军……哪个是小军？”一个中年妇女抓着丈夫的胳膊，声音发颤。她的儿子，一个月前还是个一百八十斤、沉迷游戏的胖子。可眼前这三千人，每一个都身姿挺拔，肌肉线条分明，根本找不到一丝熟悉的影子。
不远处，一个腰杆挺得笔直的中年男人，死死盯着队伍。他曾是军人，对自己儿子散漫的作风格外不满，父子关系一度降到冰点。此刻，他的目光锁定在第七排的一个身影上，那个曾经顶撞他“老古董”的叛逆小子，此刻站得比他当年全盛时期还要标准！男人的手在膝盖上不受控制地颤抖，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一种混杂着骄傲、震撼与愧疚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眼眶瞬间湿润。
后排，一个母亲早已捂住嘴，眼泪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她认出来了，队列第五排，那个脸颊消瘦、眼神却亮得惊人的年轻人，在目不斜视地走过观众席时，眼角的余光极快地扫了她一眼。就是那一眼，她确认了，那是她那个曾经连被子都懒得叠的儿子。
方文杰脸上的笑容已经僵住，但他还是强撑着解说：“嗯……队形不错，走得也挺齐。看来这一个月，别的没练，就练站军姿和走正步了。花这么多钱，就为了培养仪仗队吗？这要是也算教育成果，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就在这时，一名肩扛将星的基地负责人走到了主席台前。
是狼牙基地的最高指挥官，贺将军。他拿起话筒，浑厚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全场：“欢迎各位来宾。一个月前，王谦校长将三千名学生交给我们，任务只有一个——淬火成钢。”
“今天，就是验收成果的时刻。”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扫过全场，尤其是在媒体区和方文杰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为确保演练的真实性与最终考核的有效性，本次汇报演练，全程采用实弹。”
“轰！”
观众席彻底炸开了锅。
“什么？实弹？！”
“疯了吧！这可是学生啊！”
家长们刚刚放下的心又悬到了嗓子眼。媒体记者们则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镜头疯狂对准主席台和王谦。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王谦，却发现他依然安稳地坐在那里，脸上甚至没有一丝波澜，还对主席台上的贺将军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仿佛在说：可以开始了。
方文杰的脸色瞬间惨白，他对着直播镜头，声音都有些变调：“大家听到了吗？实弹！这是拿学生的生命在作秀！简直是丧心病狂！我要求立刻停止……”
他的话没能说完。
主席台上，贺将军面无表情，缓缓放下了握着话筒的手。
没有军号。
没有哨声。
就在他手势落下的那一刹那——
“轰隆——！！！”
一声足以撕裂耳膜的巨响，从演练场中心区域猛然炸开！
一团巨大的橘红色火球夹杂着黑烟冲天而起，一栋三层高的模拟水泥建筑，在爆炸中如同纸糊般被撕成碎片！
恐怖的冲击波裹挟着灼人的热浪和沙尘，如同一只无形的巨掌，狠狠拍向观众席！
“啊——！”
尖叫声四起。
方文杰只觉得一股巨力撞在胸口，整个人双脚离地，向后倒飞出去。他手中的自拍杆“哐当”一声被掀翻，手机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重重砸在地上。
他一屁股跌坐在地，耳朵里只剩下持续的嗡鸣，眼前烟尘弥漫。脸上被飞溅的滚烫泥点划出一道血痕，他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张着嘴，瞳孔放大，脸上只剩下纯粹的、被吓到极致的空白。
他的直播间里，最后的画面，是剧烈晃动的天空和地面，然后，彻底陷入黑暗。
只留下屏幕前，上千万网友满屏惊愕的问号和感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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