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客栈里只点了一盏昏暗的油灯。
豆大的火苗,将三个人的影子在墙上拉扯得如同鬼魅。
“狗咬狗?”
姬发低声重复这三个字,漆黑的瞳孔里,终于燃起一簇真正属于自己的火焰。
“没错。”姜尚将那卷油布在桌上缓缓展开,动作轻柔,像是在抚摸一件绝世珍品。
上面用细密的蝇头小楷,写满了一个个名字。
每一个名字背后,都代表着一个家族,一股势力。
这是比干数十年经营的心血,也是足以让殷商朝堂天翻地覆的炸药。
“相父的意思是……我们给他们假名单?”姬发问。
“不。”
姜尚摇头,枯瘦的手指点在冰冷的桌面上。
“假名单,是对费仲和无面的侮辱。他们不是傻子,一旦发现被戏耍,我们父子,会死得比丹的女儿还惨。”
“我们要给的,是真名单。”
姜尚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名单最上方。
“但,是经过我们‘修饰’的真名单。”
角落里,伯邑考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让自己发出惊恐的尖叫。
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一份名单,竟然能有如此多的门道。这些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他过去二十年对世界的认知。
姜尚没有理会他,他此刻的眼里,只有棋盘上的杀伐。
“费仲要用这份名单,清洗比干的党羽,巩固他的地位。”
“那我们就帮他一把。”
姜尚的手指,在名单上快速划过一串名字,像判官在勾画生死簿。
“把名单上,这些比干的死忠,一个不留,全部誊抄进给他的那份‘真名单’里。”
“这些人,必须死。他们死了,比干就成了拔了牙的老虎,费仲的目的就达到了。”
姬发目光一凝,立刻追问:“但是?”
“但是,”姜尚话锋一转,脸上浮现出一抹酷烈的笑容,“费仲的阵营里,难道就铁板一块吗?”
“据我所知,那个掌管王城军备的中大夫尤浑,上次被我们当猴耍,如今正被大王罚在府中闭门思过。他心里,必然恨透了费仲。”
“费仲想借我们的刀杀人,那我们,就让这把刀,也割伤他自己!”
姜尚的手指,点在了名单的空白处。
“我们,把尤浑麾下几个最得力的心腹的名字,悄悄加到这份给费仲-仲的名单里!”
姬发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招,何其毒也!
费仲拿到名单,盛怒之下,只会当成是比干的党羽,定会毫不犹豫地动手清除。
等他杀了人才发现,自己砍掉的,是自己的手脚!
到那时,费仲和尤浑之间,将再无任何缓和的可能,必然不死不休!
“那几个忠于比干,却也并非奸恶之辈的人呢?”姬发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问得好。”
姜尚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比如这个,镇守南门的将军,李牧。我听说此人虽受过比干提携,但为人刚正,对费仲的所作所为也极为不满。”
“这种人,是我们可以争取的墙头草。”
“把他从名单里拿掉,费仲就不会动他。等费仲和比干斗得两败俱伤,朝歌城内权力真空,他就是我们可以利用的力量!”
姬发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一份名单,删几个名字,添几个名字,就足以撬动整个朝歌的格局。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够狠了。
可和这位相父比起来,自己的手段,简直如同孩童的游戏。
“这份名单,交到费仲手里,既能帮他清除比干的势力,又能在他自己的阵营里,埋下一颗最恶毒的钉子。”
姜尚缓缓总结道。
“这就是,我们送给豺狼的‘大礼’。”
“那……给‘无面’的那份呢?”姬发压下心中的震动,继续问道。
“给秃鹫的,自然是另一份‘大礼’。”
姜尚的目光,落回到桌上的原始名单上,眼神变得更加阴冷。
“无面这群人,藏在暗处,他们的目的,是混乱,是利益。”
“他们想等费仲清洗完之后,拿着名单去要挟那些漏网之鱼,或者以此为把柄,去拿捏费仲。”
“那我们就,让他们‘拿捏’不住。”
姜尚拿起笔,示意姬发看清楚。
“给他们的名单,我们要反过来做。”
“第一,将那些我们已经划入费仲清洗名单的‘死人’,原封不动地抄录进去。让无面的人,拿着一份死人名单去办事,让他们扑个空,白费力气。”
“第二,我们要加上几个,连费仲都不敢轻易动的,真正的大人物。”
姜尚的笔,重重地落在一个名字上。
“箕子。”
“他是和比干同宗的王叔,德高望重,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就连大王殷寿,都要敬他三分。”
“把他的名字,放进给无面的名单里。”
姜尚的脸上,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
“让这群秃鹫,以为自己抓到了天大的把柄,兴冲冲地去找箕子的麻烦。”
“到时候,他们会发现,自己招惹的,根本不是一只待宰的绵羊,而是一头沉睡的雄狮!”
“无面和箕子的势力一旦对上,朝歌这潭水,才会真正被搅浑!”
姬发彻底明白了。
这两份名单,就像两把淬了剧毒的刀。
一把,捅向费仲的未来。
一把,捅向无面的现在。
而他自己和姜尚,将藏身在这片巨大的混乱之中,寻找那唯一的一线生机。
“主公,你来抄录。”
姜尚将笔递给姬发。
“你必须将原始名单上所有人的名字、官职、关系,全部记在脑子里,烙进骨头里。”
“然后,再按照我们的计划,一个字都不能错地,抄录出两份新的名单。”
“这件事,只有你能做。”
姬发接过那支笔。
笔杆很轻,他却感觉重若山岳。
这上面沾染的,将是无数人的鲜血和性命。
他没有犹豫,铺开新的纸张,蘸饱了墨,开始落笔。
角落里,伯邑考看着灯下那个专注抄录的背影,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看着自己的父亲,在短短几天之内,从一个他眼中落魄无能的乡下人,变成了一个可以平静地,用笔墨去决定无数人生死的魔鬼。
他忽然觉得,地牢里的鞭子,费仲的威胁,都不可怕了。
真正可怕的,是眼前这个,他曾经最看不起的父亲。
他发现自己,再也看不懂他了。
时间,在笔尖的沙沙声中,一点一滴地流逝。
姬发不眠不休,整整抄录了一夜。
他每写下一个名字,脑海中就浮现出一张模糊的面孔,然后,那面孔便被他亲手划掉。
他的手,从开始的微微颤抖,到后来的稳如磐石。
当天色再次泛白时,两份笔迹一模一样,内容却截然不同的“真名单”,静静地躺在了桌上。
姬发站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脖颈,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但精神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拿起那份丹用二十年血泪换来的原始名单,走到油灯前。
火苗,瞬间吞噬了那张写满罪恶与阴谋的纸。
纸张在火焰中卷曲,变黑,最后,化为一捧无法辨认的灰烬。
从这一刻起,真正的名单,只存在于姬发的脑子里。
“相父,我准备好了。”
姬发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
姜尚缓缓点头,正要说话。
角落里,蜷缩了一夜的伯邑考,突然挣扎着发出声音,那声音破碎而嘶哑,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茫然。
“父亲……”
姬发和姜尚的目光,同时落在他身上。
伯邑考看着姬发那张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冰冷的面孔,用尽全身力气,问出了那个让他灵魂都在颤抖的问题。
“我们……和他们,还有什么区别?”
姬发看着他,看着他脸上那道狰狞的鞭痕,看着他眼中那残存的、可笑的天真。
他没有回答。
他只是走过去,拿起其中一份抄录好的名单,对姜尚说:
“我去见费仲。”
“这份能让他自断手足的‘大礼’,我要亲手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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