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压抑不住的疯狂笑声在地底囚笼中冲撞,回荡,最终化为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
微子启咳得身体剧烈颤抖,仿佛要把那干涸了二十年的肺给生生咳出来。
张奎僵在原地,火把的光芒照在他煞白的脸上。
他觉得自己刚刚不是在旁听一场谈判,而是在围观一场最荒诞的噩梦。
平分天下。
血祭王城。
这个叫姬发的西岐质子,和另一个被囚禁的魔鬼,就在他眼前,达成了他无法理解的魔鬼契约。
姬发却连多看那魔神一眼的兴趣都没有,转身便走。
那份平静,那份理所当然,比微子启的疯狂更让张奎感到深入骨髓的恐惧。
“等等!”
微子启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止住了姬发的脚步。
“你如何……与我联系?”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姬发没有回头。
“我不需要联系你。”
“当你需要知道我的命令时,你自然会知道。”
“你的人,会变成我的眼睛,我的耳朵,我的手。”
“而你,只需要在这里,好好地活着,等着听仇人的死讯就够了。”
话音落下,姬发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片绝望之地。
姜尚和伯邑考紧随其后,两人的背影都有些僵硬。
张奎如同行尸走肉,最后看了一眼那重新隐入黑暗的魔神,颤抖着手启动机关。
“嘎……吱……轰!”
万斤玄铁巨门,缓缓关闭。
将那二十年的怨毒与疯狂,重新封印。
只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那个被关在瓶子里的魔鬼,被姬发亲手放了出来。
返回地面的路上,死寂无声。
甬道里只有几人沉重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声。
直到重新看见废墟上方的天空,呼吸到那带着尘土与血腥味的冰冷空气,张奎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他看着姬发的背影,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他不敢问。
姬发走到营帐前,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
“将军今日所见所闻,皆是为查案所需。”
“我希望,出了这天牢,世上再无微子启此人。”
张奎的身体重重一震。
他听懂了姬发的意思。
这不是商量,是封口令。
也是一个赤裸裸的警告。
他现在,和姬发,已经彻底绑死在了一艘船上。
今天他带姬发见了微子启,这件事如果暴露出去,他张奎就是谋逆的同党,死无葬身之地。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明白。”张奎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然后对着身后的亲兵,下达了冰冷的命令。
“传我将令,今日督查司办案,任何人不得泄露半个字!”
“违者,满门抄斩!”
冰冷的命令,让周围的空气都下降了几分。
张奎深深看了姬发一眼,带着他的人,迅速退回了外围的警戒线,像是在逃离什么致命的瘟疫。
营帐内。
炭火依旧烧得通红,驱散着寒意。
伯邑考和姜尚看着姬发,眼神像是看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父亲……”伯邑考的声音干涩无比,“您……您早就知道微子启?”
“不知道。”姬发的回答简单直接。
他坐回矮榻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
“我只是赌,一个被关了二十年,还能在外面留下‘无面’这个后手的人,必然有着滔天的仇恨。”
“而他的仇人,和我的仇人,是同一个人。”
“这就够了。”
姜尚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他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惧。
“主公,您将‘无面’这把绝世凶刃拿到手中,固然是天大的臂助。”
“可微子启此人,心性已彻底成魔!与他为谋,无异于引鬼入室,他日必遭反噬啊!”
他怕。
这位曾在朝堂翻云覆雨,自诩智计过人的老人,是真的怕了。
姬发玩的火,太大了。
大到足以将他们所有人,连同这朝歌城,都烧成灰烬。
“相父,你还是不明白。”
姬发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喉咙,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殷寿给了我三天时间。”
“在这三天里,我不是西岐世子姬发,我是督查司。”
“是一个奉王命,撕咬权臣的疯狗。”
“狗,就需要最锋利的牙齿。”
“微子启和他的‘无面’,就是我最好的牙!”
姬发放下水杯,目光扫过桌上那道明黄的诏书和狰狞的鬼脸腰牌。
“现在,时辰不早了。”
“我们该做正事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缩在角落,抖得像风中落叶的周纪身上。
周纪感受到姬发的目光,身体猛地一颤,差点又尿出来。
“周纪。”
“小……小的在。”周纪连滚带爬地跪到姬发面前,头都不敢抬。
姬发从怀里取出一块碎银,扔到他面前。
“去,换上一身体面的衣服。”
“然后,拿着我的腰牌,去大理寺。”
周纪看着那块刻着鬼脸的漆黑腰牌,像是看到了一块烧红的烙铁,手僵在半空,不敢去碰。
姬发继续说,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告诉大理寺卿杜元铣。”
“我,督查司姬发,奉王命查案。”
“让他将比干逆党案、天牢劫狱案,以及所有与‘无面’相关的卷宗,全部送到这里来。”
周纪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大理寺?
那可是相国费仲的地盘!
大理寺卿杜元铣,更是费仲养在朝堂上最忠心、咬人最狠的一条狗!
让他去那里要东西,跟让他主动把头伸进虎口有什么区别?
“世……世子爷,饶命啊!”周纪砰砰地磕头,额头很快就红了。
“那杜元铣是相爷的人,他……他不会给的!他会打死小的的!”
“他不敢。”
姬发看着磕头如捣蒜的周纪,一字一句,声音冰冷。
“你拿着的,是王命。”
“他杜元铣,是大商的官,不是费仲的家奴。”
“他敢动你,就是违抗王命,就是打大王的脸。”
“你只要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他就行。”
姬发的声音里,有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
“周纪,你跟了我,是想继续当一条在烂泥里打滚,随时可能被人踩死的蛆虫,还是想当一个能站直了腰,替我办事的人?”
“这是你为我做的第一件事。”
“办好了,你就是我督查司的人,是我姬发的门下。”
“办不好……”
姬发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眼神,比任何酷刑都让周纪感到恐惧。
周纪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一边是可能会打死他的大理寺卿杜元铣。
另一边,是这个眼神比刀子还锋利的魔王。
他想起了自己之前在烂泥里刨食,跟野狗抢骨头的日子。
想起了被吕雄的人像拖死狗一样拖行时的绝望。
他知道,自己没得选。
在沉船和新船之间,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现在,新船的船长,要他去当撞角,去撞开一条血路。
周纪的磕头动作停了下来。
他猛地一咬牙,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捡起地上的腰牌和碎银,紧紧攥在手心。
那块冰冷的腰牌,此时却像一团火,烫得他灵魂都在发颤。
“小的……遵命!”
周纪的声音依旧带着哭腔,却多了一丝决绝。
他爬起来,转身,连滚带爬地跑出了营帐,背影带着一股一去不回的悲壮。
伯邑考看着周纪狼狈的背影,有些担忧。
“父亲,您让他一个人去,是不是太冒险了?”
“我不是让他去要卷宗的。”
姬发重新拿起那块云丝血布,放在油灯下仔细端详。
“我是让他,去替我挨一顿打。”
姜尚和伯邑考都是一愣。
姬发没有解释,他的手指,在血布上那个狰狞的“鬼”字上,轻轻划过。
“相父,伯邑考。”
“你们过来看。”
两人连忙凑了过去。
姬发指着那个“鬼”字头部,一处极其细微的笔画转折处。
“这里,有什么不一样?”
姜尚和伯邑考凝神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任何端倪。
就是一个用干涸的黑血画成的字,充满了怨毒。
姬发从发间,取下一根细长的银簪,用簪尖,在那处血迹上,轻轻刮了一下。
一层干涸的黑血被刮落。
底下,露出了一点截然不同的颜色。
那是一点,极其细微,几乎与血色融为一体的,淡淡的朱红色。
“这是……”姜尚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凑得更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布料。
他闻到了一股极淡,却无比熟悉的香气。
“凤仙花,混着上等的蜂蜡……”姜尚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震惊。
“口脂!”姬发替他说出了答案。
“女人的口脂。”
“而且,”姬发看着姜尚,眼神深邃,“是宫中贵妃品级,才能用的‘凤仙朱’。”
一个时辰后。
周纪回来了。
他果然挨了打。
鼻青脸肿,衣衫褴褛,嘴角还挂着血丝,走路一瘸一拐,比去时还要狼狈百倍。
他一进帐,就扑倒在姬发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嚎起来。
“世子爷!那杜元铣……那杜元铣他根本不认什么督查司!不认王命啊!”
“他说您一个戴罪的质子,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查问朝廷机密!”
“他不仅不给卷宗,还命人……命人把小的给活活打出来了!”
周纪哭得无比凄惨,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把被打的经过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
然而,营帐内的三人,却没有一个人露出意外的神情。
姬发甚至微微点头。
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他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周纪。
“很好。”
“他打了你,就是打了王命的脸。”
“现在,我有理由,亲自去拜访一下这位大理寺卿了。”
姬发看向伯邑考,声音骤然转冷。
“伯邑考!”
“孩儿在!”
“传话张奎,备督查司仪仗!”
伯邑考一怔,随即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芒,大声领命:“是!”
姬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拿起桌上那块冰冷的鬼脸腰牌,佩在腰间。
他走出营帐,看着朝歌城上空灰蒙蒙的天。
“杜元铣打了我的狗,就是抽了王上的脸。”
“这笔账,我要他用他的官帽来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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