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海潮圣殿的宁静被粗重的喘息割裂。
劫后余生的庆幸尚未在心底焐热,便被从冰原带回的残酷现实碾成了齑粉。
花翎指尖流淌着翠绿光流,温柔却磅礴的生命本源如薄毯般笼罩住辛灵残破的身躯。
游丝般的生机被强行拽回,可辛灵就像一棵被蛀空的古树,本源重创之下,灵魂深处那道维系人类与仙境的契约烙印,已黯淡得几乎要看不见。
茉莉将那块灰色结晶紧紧按在胸口,枯竭的花息环流勉强裹住自身,和亮彩一同被安置在生命之树的藤蔓平台上。
温和的能量正缓缓修复着她们的创伤,茉莉的目光却从未离开怀中的结晶——那是罗丽魂核被强行焊接后的残骸,冰冷得像一块万年玄铁,再无半分昔日鲜活的暖意。
亮彩周身的金绿光芒微弱如风中之烛,藤蔓虚影蔫垂着,连往日最爱念叨的抱怨都没了力气,只是死死挨着茉莉,像只受惊的小兽。
陈思思独自坐在冰冷的玉阶上,指尖反复摩挲着冰晶吊坠的裂痕。
吊坠空间早已紊乱,里面封存的物资成了摆设,而最重要的孔雀,连最后一缕气息都消散在了冰原的风雪里。
作为与仙子并肩作战的契约者,她第一次体会到这种被彻底剥夺的失重感——仿佛并肩的位置突然空了,连握着冰棱的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战斗的意义跟着变得模糊。
她望着远方圣殿穹顶投下的微光,眼眶干涩得发疼,没有泪,只有比冰原更刺骨的虚无在四肢百骸蔓延。
舒言倚靠在石柱旁,花海潮圣殿中生命之树散逸的温和能量萦绕周身,仙境充足的仙力环境终于让他得以分出丁点余裕——指尖凝起一缕极淡的白光,轻轻拂过镜片边缘的裂痕,之前在冰原上刻意搁置的修复需求,此刻借着环境优势轻松完成。
修复完眼镜,他指间流转的白光才转向自身,加速恢复着透支的精神。
可他的大脑却在冰冷地高速运转,复盘着冰原上的每一幕:迷失的坐标、雪虫的攻击模式、能量压制的规律……
尤其是王默体内那名为“天道系统”的恐怖侵蚀,数据流在脑海中无声构建模型,试图找到哪怕一丝可乘的漏洞。
他推了推修复完好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落在王默身上,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冷静——必须找到办法,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建鹏半跪在地,手背青筋暴起,却始终没有再碰王默。
他就守在她身侧,像一尊沉默的石像,胸前的勇气徽章黯淡无光,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温度。
王默那双死灰色的瞳孔,像两枚淬了冰的钉子,死死钉进他的意识里。
“任务完成…生存优化…”那冰冷的电子音在他脑中反复回响,每一次都像鞭子抽在心上,加深着身为战友却无力阻止的自责。
体内的赤金火焰沉寂如冰封的火山——守护的意志还在,可守护的同伴,已经成了一个解不开的谜题:这具躯壳里,还剩多少“王默”?
王默的身体平躺在冰冷的玉砖上,僵硬如雕塑,呼吸微弱却平稳,带着一种非人的机械感。
她的意识深处,是一片混沌的废墟。
系统逻辑在核心熔毁后陷入低功耗静默,不再发号施令;
而被它撕碎的“王默”人格残片,像散落在废墟里的玻璃碴,再也拼不回原来的模样——那个会脸红、会犯错、会在战斗后偷偷抹眼泪,却总能在最后一刻握紧拳头说“我能行”的女孩,好像真的被碾碎了。
废墟中心,一点火星在灰烬中挣扎。
那是被“熔融·重碎心痕”点燃的核心执念——证明自己不是团队的拖累。
冰原绝境里,她以近乎自毁的方式,将所有的自卑与恐惧熔成燃料,点燃了那道维系伙伴存续的火焰。
代价,是“王默”这个名字本身的焚毁。
此刻,那点火星在冰冷中摇曳。
无数“我什么都做不好”“我是累赘”的自我否定碎片,在火星的炙烤下扭曲、熔铸,最终凝结成一顶布满尖刺、沉重无比的荆棘王冠,死死扣在那点火星之上。
这是她存在的最后证明——一个以自我湮灭为代价,换给队友一线生机的“士兵”。
这场扭曲的“突破”,成了意识废墟中唯一矗立的、残酷的丰碑。
花海潮圣殿深处,生命之树的光晕剧烈波动,水清漓、冰璃雪、时希、黎灰的身影先一步在光中凝形。
金·锋护者·金无惑的铠甲紧随其后浮现,赤发垂落肩头,圣剑斜倚在地,指节因握剑而泛白。
他目光紧锁茉莉怀中的灰色结晶,那上面残留的花蕾堡王族气息,像数百年前幕天阁覆灭时的血雾,刺得他神经发紧。
“事关王族遗脉与灭绝法则,”水清漓率先开口,声音打破凝滞,“该请真言者来主持合议。”
接着,水墨般的光影在中央聚合成形,艺·真言者·颜爵展开折扇轻摇,金瞳扫过全场:“看来诸位都等不及了。不过锋护者倒是比灵犀阁众仙更急,果然王族的事,你向来最上心。”
金无惑抬眼时,眉峰带着隐忍的戾气,却敛去了往日的张扬:“王族灭门那天,我没能守住圣殿。”他声音低哑,赤发遮住半张脸,“现在,至少要守住王族末裔。”
他的目光扫过王默,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恰与建鹏的视线撞在一起。
建鹏没有退缩,眼底翻涌着未熄的火焰——那是守护伙伴的执拗,哪怕对方已形同躯壳。
金无惑的眼神则像淬了冰的剑,藏着数百年未散的悔恨,以及对王族遗脉不容侵犯的守护。
两道目光在半空相抵,没有言语,却像两柄交错的利刃,各自承载着不同的重量:一个是对现存的执念,一个是对过往的救赎。
“但这契约者体内的东西若敢伤契约主魂核分毫,我剑下绝不留情。”金无惑移开视线,声音冷得像冰原的风。
颜爵折扇轻敲掌心,金瞳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既如此,便开议吧。衡宙司,先说说你观测到的‘永寂之核’与系统的关联。”
黎灰的权杖在指尖轻转,星图虚影在他身侧缓缓展开,那些代表“永寂之核”与“天道系统”的光点正以诡异的频率共振,像两颗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暗星。
“观测数据显示,二者存在同源侵蚀性。”他的声音平淡得像在陈述星轨运行规律,目光扫过王默僵硬的躯体。
“永寂之核的湮灭特性,与系统对宿主意识的‘格式化’机制,本质上都是对‘个体存在性’的剥离。”
他指尖点向星图中一道扭曲的光痕:“冰原雪虫的能量场,实则是永寂之核的微弱投影。而这位契约者体内系统爆发时,雪虫的活跃度提升——它们在‘吞噬意识’这一点上,是共生关系。”
“更有趣的是,”黎灰的唇角勾起一丝冷意,“系统熔毁前的最后一次数据溢出,与契约主魂核破碎时逸散的王族气息产生了对冲。
就像……两种同根同源的毁灭之力,在互相排斥。”
他收起星图,权杖顿地发出轻响:“结论:系统不是外来者,更像是永寂之核在‘变数个体’身上催生出的‘自我保全程序’。
契约者的意识崩碎,或许不是被系统吞噬,而是被这两种力量撕扯成了碎片。”
圣殿内的空气仿佛更冷了。时希的怀表齿轮微顿,水清漓指尖的水纹泛起涟漪——这个结论,让王默那具躯壳里残存的“可能性”,突然变得更加危险。
光晕中,无形的张力开始弥漫。
大仙子们的目光或凝重、或冰冷、或带着权衡,唯有金无惑的视线始终未离开那块灰色结晶——那是他对覆灭王族的赎罪,也是对孤脉遗臣的守护。
圣殿边缘的幸存者们仍陷在各自的沉默里,而一场决定他们命运的合议,已正式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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