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冬,镇子北头的旧染坊总在凌晨飘出股皂角味,不是寻常的清苦,是混着铁锈的腥甜,像有人用带血的梳子在染缸里搅动。染坊老板的寡妇陈氏托人捎信来,说坊里那把百年老木梳成了精,夜里总听见梳齿刮过木桌的“沙沙”声,晨起还会在染布上发现细密的齿痕,红得像渗血的伤口。
我踩着薄雪过去时,染坊的木门虚掩着,门环上缠着圈褪色的蓝布条,风一吹,布条扫过门板,“啪嗒”响得像谁在拍门。陈氏穿着件灰布棉袄,袖口磨出了毛边,见了我就往坊里拽,冻得发紫的手指死死攥着我的胳膊:“宇文先生,您可得救救我!再这么下去,我这条命怕是要被那梳子梳走了!”
染坊里弥漫着浓重的染料味,靛蓝、赭石、绯红的染缸并排摆着,缸沿结着层硬壳,像干涸的血痂。最里头的墙角立着个落满灰的梳妆台,镜面蒙着层白雾,擦开一角,竟映出个穿水红衫的影子,梳着双环髻,正对着镜子抿唇笑——我转头时,镜中影子却慢慢淡去,只留下梳台上那把老木梳,乌沉沉的紫檀木柄,梳齿间卡着些灰白的发丝,根根分明,像刚梳过谁的头。
“这梳子是先夫的祖产,”陈氏声音发颤,指着梳齿上的刻痕,“您看这‘苏’字,是当年做梳子的姑娘刻的,听说她手艺极好,能把桃木梳得比玉还润。可不知咋的,嫁过来没半年就疯了,抱着这梳子跳进染缸里,靛蓝的染料都被染红了……”
话没说完,梳台上的木梳突然自己跳了跳,梳齿“咔哒”磕在桌面上,像是在应和。我走过去拿起梳子,入手竟有些黏腻,凑近了闻,果然有股皂角混着铁锈的味。梳齿极密,最末端那根齿上还挂着点皮肉碎屑,已经干硬发黑,指甲盖大小,像是从人头上硬生生刮下来的。
“昨夜又出事了?”我摸着梳齿上的钝痕,那不是自然磨损,是反复刮过硬物的痕迹。
陈氏猛地点头,掀开旁边晾着的匹红布——布面上果然布满了细密的齿痕,纵横交错,在红色布料上划出苍白的纹路,像一张网,网中央竟用梳齿拼出个“冤”字,笔画歪歪扭扭,尾端还拖出道长长的血痕,渗进布纹深处。
“这红布是给李大户家做喜服的,”陈氏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布条,“今早发现时,布角还缠着根头发,黑中带白,不是我的,也不是坊里学徒的……倒像是……像是当年那个跳缸的苏姑娘的。”
正说着,西墙的染缸突然“咕嘟”冒了个泡,靛蓝色的染料翻出团黑泥,泥里浮出半只银簪,簪头的珍珠已经发乌,却仍能看出精巧的缠枝纹。我用竹竿把簪子挑上来,发现簪尾缠着圈红线,线头上系着块碎布,上面绣着半个“苏”字,针脚细密得像梳齿。
“她不是疯了。”我指着红布上的“冤”字,“你看这齿痕,转弯处都带着毛刺,是急着刻出来的。还有这簪子,簪尾有明显的折痕,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她是被人害了,死前把冤情刻在了布上。”
陈氏突然捂住嘴,眼里滚下泪来:“前几日整理先夫遗物,发现个账本,里面记着三十年前的事,说有个姓赵的染坊掌柜,为了抢苏姑娘的染布方子,夜里闯进坊里,把她头发薅了大半,还逼着她在染缸里泡了整夜……”
“沙沙——沙沙——”
梳齿刮木的声音突然从房梁传来,我猛地抬头,看见那把老木梳不知何时飘到了梁上,梳齿正对着染缸,一下下刮着梁木,木屑簌簌往下掉,落在靛蓝染料里,竟慢慢晕开红色,像墨滴进了清水。
染缸里的染料开始剧烈翻腾,靛蓝色渐渐褪去,露出底下的东西——是堆缠在一起的头发,黑的、白的、灰的,纠结成一团,中间裹着块褪色的水红衫布,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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