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手里的布包刚打开,一股混合着霉味与焦香的气息就漫了开来。那半块麦饼硬得像块石头,边缘焦黑,暗红的渍痕在晨光里泛着诡异的光——不是血迹,倒像被什么东西啃过,齿印深得能塞进指甲。
“这麦饼……”我捏着饼边翻了翻,突然摸到饼心嵌着粒碎银,边缘刻着个“渡”字,“老王头要等的人,怕是和这渡口的规矩有关。”
瞎眼婆婆的竹杖在石阶上敲得急促:“别碰!那是‘定魂饼’!当年铸镇魂铃时,法师说要用活人常吃的东西当‘饵’,才能把冤魂锁在铃里。老王头哪是捞铃,他是想把自己的麦饼换进去,替下当年该当祭品的娃!”
话音未落,河面突然掀起巨浪,黑水裹着河泥翻涌,那些黑影瞬间膨胀数倍,黑洞洞的五官里渗出黏液,手拉手织成张巨网,往渡口压来。老周突然往我手里塞了把锈剪刀:“这是老王头的船锚剪,他说过,真要出事,就用这个剪铃绳!”
我攥着剪刀往河心冲,脚下的石阶突然松动,几块青石板“哗啦”塌进水里,溅起的水花落在黑影身上,竟滋滋冒起白烟。“它们怕活水!”我突然反应过来,冲老周喊,“把渡船划过来,用船桨搅水!”
老周手忙脚乱解开缆绳,木船刚荡开半尺,黑影网就“啪”地拍在船板上,朽木瞬间被腐蚀出蜂窝状的洞。我瞅准铃绳露出水面的瞬间,猛地扎进水里——冰冷的河水像无数细针往骨头里钻,镇魂铃的铜锈在指尖滑得像泥鳅,绳结处缠着圈发黑的头发,不知是哪年祭品的遗物。
“快剪!”瞎眼婆婆突然从怀里摸出个油布包,扯开竟是把铜钥匙,往铃身上一插,“这是当年铸铃时留的‘活扣’,能让绳结松半寸!”
钥匙转动的瞬间,铃绳突然发烫,黑影们发出刺耳的尖啸,网眼猛地收紧,勒得我肋骨生疼。我咬着牙摸到绳结,剪刀刃刚碰上,就见黑影们突然集体转向老周的船,其中一个黑影竟撕开半张脸,露出底下模糊的轮廓——眉眼竟和老周有七分像!
“爹!”老周突然嘶吼出声,木桨“哐当”掉在船上,“你不是说去走亲戚了吗?你骗了我十年!”
黑影顿了顿,网眼竟松开半分。就在这刹那,我手起刀落,铃绳“嘣”地断开,镇魂铃坠进河底,溅起的水花里浮出上百个细小的光点,像被打散的星子。黑影们突然变得透明,一个个往光点里钻,最后凝成串萤火虫似的光带,绕着渡船飞了三圈,才缓缓沉进水里。
老周瘫坐在船板上,手里攥着那半块麦饼,饼心的碎银不知何时嵌进掌心,渗出血珠。瞎眼婆婆摸着船帮叹了口气:“老王头哪是换祭品,他是把自己的魂封进铃里,十年了,就等着有人能剪开绳结——他知道儿子早晚要接手渡口,怕你被拖去当祭品啊。”
我爬回船上,发现掌心多了道血痕,形状竟和麦饼上的“渡”字重合。老周突然抱着麦饼哭出声,眼泪砸在饼上,焦黑的壳竟裂开道缝,里面露出张字条,是用麦粉写的:“崽,爹在铃里看着你,水凉,别总往河里跳。”
河面渐渐平静,晨光穿透水雾,照得河水泛着金红。老周突然站起来,把麦饼揣进怀里,拿起船桨往对岸划:“今天起,这渡口我守着。”他划桨的动作生涩却有力,水花溅在船板上,像无数细碎的星子在跳。
我望着河底隐约闪烁的镇魂铃,突然明白——有些“规矩”从不是用来吓人的,是有人用十年的等待,把冰冷的诅咒,熬成了滚烫的牵挂。
喜欢尸叔多指教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尸叔多指教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