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李梅后，杨晚栀回到自己的小办公室。这间办公室很小，只有一张办公桌和一个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各种法律书籍和案例汇编。她把从医院调回来的病历摊在桌上，一页一页地仔细翻看，遇到关键的地方就用红笔标注出来。手术记录里写着“人工血管吻合口缝合严密，无渗漏”，但术后护理记录却显示患者在第二天就出现了胸痛——这中间的矛盾点，或许就是突破的关键。
她打开电脑，开始搜索相关的案例。在中国裁判文书网上，她找到了一个类似的案例：患者因心脏搭桥手术使用人工血管后出现渗漏，法院最终认定医方在术后监护中存在过失，且无法证明人工血管无质量问题，判决医方和供应商共同承担赔偿责任。这个案例给了她很大的启发——虽然本案中人工血管已经灭失，但如果能证明医方的过失与损害结果存在直接因果关系，同时供应商无法完全排除产品缺陷的可能性，就有可能让双方承担连带责任。
不知不觉，窗外的天已经黑了。12月的夜晚来得很早，办公室里没有开灯，只有电脑屏幕的光映在杨晚栀的脸上。她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伸了个懒腰，才发现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她起身想去楼下买点吃的，却发现周明还在办公室里加班。“还没走？”周明看到她，笑着问，“案子梳理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杨晚栀走过去，把整理好的举证思路递给周明，“我打算下周一开始，分三步走：第一步，向法院提交调查取证申请书，调取医院的护理排班表、护士资质证明和人工血管的采购检测记录；第二步，联系医疗损害鉴定机构，申请对医方的过失与死亡结果的因果关系进行鉴定；第三步，向供应商发律师函，要求提供涉案人工血管的批次检测报告和不良事件记录。”
周明看着手里的材料，越看越满意。他发现，杨晚栀不仅把每个步骤都列得很详细，还标注了每个步骤需要用到的法律依据和可能遇到的问题，以及应对方案。“很好。”他拍了拍杨晚栀的肩膀，“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法院提交材料。对了，人大的两位老师对你今天的表现很满意，说你思路清晰，专业能力很强，完全不像刚毕业的实习生。”
杨晚栀听了，心里一阵高兴。她知道，这只是案子的开始，后面还有很多难关要过——比如医院和供应商可能会拒绝提供关键证据，鉴定机构的结论可能对原告不利，甚至李梅的情绪可能会再次失控。但她并不害怕，因为她相信，只要坚持用法律的手段寻找真相，就一定能给李梅一个公正的结果。
回到办公室，杨晚栀打开灯，继续整理材料。书架上的《民法典》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墨香，她伸手摸了摸书脊，想起本科时老师说过的一句话：“法律不是冰冷的条文，而是守护正义的武器。”现在，她就要用这把武器，为失去亲人的李梅，为那些在医疗纠纷中无助的患者，争取应有的权利。
12月的风还在窗外呼啸，但办公室里却很温暖。杨晚栀的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写下的每一个字，都是她对法律信仰的坚守，也是她作为一名法律人，对生命与正义的敬畏。她知道，这个案子很难，但她更知道，只要不放弃，就一定能看到希望的曙光。
接下来的几天，杨晚栀几乎每天都泡在办公室里。她把从医院调取的病历逐页扫描，建立了电子档案，方便随时查阅；她联系了三家专业的医疗损害鉴定机构，对比它们的资质和过往案例，最终选择了一家在心血管疾病鉴定方面经验丰富的机构；她还多次和李梅沟通，安抚她的情绪，同时补充收集了患者术前的体检报告和术后的缴费凭证，这些都可能成为证明医方存在过失的间接证据。
周五下午，杨晚栀和周明一起去了法院，提交了调查取证申请书和鉴定申请书。负责立案的法官看了材料，皱着眉说：“这个案子的证据比较薄弱，特别是产品缺陷方面，你们要有心理准备。”杨晚栀点点头，语气很坚定：“法官，我们知道难度很大，但我们已经收集到了一些关键线索，相信通过进一步的调查和鉴定，能够查清事实真相。”法官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说，收下了材料，让她们等通知。
从法院出来，周明笑着说：“没想到你面对法官这么镇定。我第一次办案的时候，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杨晚栀也笑了：“其实我也有点紧张，但一想到李梅阿姨的样子，就觉得不能退缩。”两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12月的阳光透过光秃秃的树枝，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杨晚栀抬头看着天空，心里充满了期待——她知道，一场硬仗即将开始，但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回到律所，她收到了人大刘教授发来的短信：“晚栀，听说你已经向法院提交了材料，很好。记住，实务办案中，证据是核心，但沟通也很重要。和医院、供应商、鉴定机构的沟通，都要讲究策略，既要坚持原则，也要灵活应变。有
刘教授的短信没能看完，律所的玻璃门就被猛地推开。
李梅的儿子张强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红着眼眶闯进来，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报纸，头条标题赫然写着“市一院心脏搭桥手术再出意外，患者术后三日死亡”。
“杨律师！”他把报纸拍在桌上，声音因激动而发颤，“医院那边有人给报社投稿了，说我爸是‘术前隐瞒病史’，还说我们是‘为了钱无理取闹’！你看这叫什么话！”
杨晚栀的心猛地一沉。
她拿起报纸快速浏览，文中只字未提术后监护的疏漏，反而着重强调患者“术前高血压控制不佳”，暗指家属对病情有所隐瞒。
这显然是有人在刻意引导舆论，若不及时应对，不仅会影响法官对案件的判断，还可能彻底击垮李梅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线。
“大哥，你先冷静。”她扶着张强的胳膊，指了指会客区的椅子，“这篇报道漏洞很多，我们可以从两个方面应对：
一是联系报社，要求刊登澄清声明，出示叔叔术前的血压监测记录；二是把这篇报道作为证据提交给法院，证明医院存在恶意引导舆论、损害原告名誉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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