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绝境降临
玄天宗三十六峰,暗流涌动。
距离血色天碑降临已过去七日,寒魄峰依旧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峰顶大殿被一层厚重的冰蓝色结界封锁,任何试图靠近的修士都会被一股刺骨寒意逼退。结界边缘的地面上,暗金色的火焰灼痕如同狰狞的伤疤,无声诉说着某种不可言说的警告。
听说了吗?寒魄峰那位......
嘘!小声点!你想死吗?
山脚下的灵田边,两名外门弟子鬼鬼祟祟地交头接耳。其中一人左右张望,确认无人注意后,才压低声音继续道:听说那日天碑降临后,沈师兄整个人都变了!那双眼睛......他打了个寒颤,金得吓人,跟妖魔似的!
可不是!另一人连连点头,我有个在执法堂当值的师兄说,前日吴长老派人去寒魄峰送补给,结果连结界都没进去,就被一道暗金火焰烧掉了半边胡子!
两人正说得起劲,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冷哼。回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执法堂的赵执事正冷着脸站在他们身后,腰间铁尺泛着森冷寒光。
妄议首座弟子,按律当鞭三十。赵执事面无表情地说道,自己去执法堂领罚。
两名弟子面如土色,连连告饶,却不敢违抗,只能垂头丧气地朝执法堂方向走去。
赵执事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眉头紧锁。这几日,类似的流言如同瘟疫般在宗门内蔓延。有人说沈沧澜已被天碑魔化,成了邪修;有人说他体内封印着上古凶魔,迟早会祸乱宗门;更有甚者,竟传言洛首座之死与他有关......
荒谬。
赵执事低声自语,转身望向远处那座被冰蓝结界笼罩的孤峰。作为执法堂核心成员,他比普通弟子知道得更多一些。那日天碑降临后,掌门曾亲自召集各峰首座密议,事后却讳莫如深。而本该主持大局的寒魄峰首座洛云归,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这一切,都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赵师兄。
一个清冷的女声从身后传来。赵执事回头,看到一袭白衣的白芷站在不远处,正是洛云归座下玄霜双卫之一。往日英姿飒爽的女剑修,此刻面色憔悴,眼下挂着浓重的青影,显然多日未眠。
白师妹。赵执事拱手一礼,可有洛首座的消息?
白芷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师尊的魂灯未灭,但......她咬了咬唇,没有继续说下去。
两人沉默片刻,赵执事试探性地问道:沈师弟他......
师兄在闭关。白芷打断他,声音冷硬,寒魄峰事务暂由我和白苹代管。掌门已应允,百日之内,任何人不得打扰。
赵执事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若有需要,执法堂随时待命。
白芷微微颔首,转身离去,背影孤绝如霜。
......
寒魄峰顶,玄冰大殿深处。
沈沧澜盘坐在洛云归平日修炼的玄冰玉台上,双目紧闭。七日不眠不休,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窝深陷,嘴唇因缺水而干裂出血。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遍布全身的暗金纹路——它们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游走,时而膨胀如蚯蚓,时而收缩成细线,每一次变化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
在他面前,悬浮着三样东西:
左侧是那枚冰蓝剑穗,散发着纯净的寒气;
右侧是一块血色天碑碎片,表面符文蠕动;
正中则是青珏鸟的妖魂,被一团灰白火焰包裹,萎靡不振。
还是不行......
沈沧澜睁开眼,暗金色的瞳孔中满是疲惫与焦躁。七日来,他尝试了所有能想到的方法——用烬灭之血侵蚀天碑碎片、以青珏妖魂为媒介感应师尊魂魄、甚至试图强行破解冰蓝剑穗中可能隐藏的线索......但全都失败了。
天碑碎片中的力量太过诡异,每次尝试沟通,都会引发体内烬灭之血的暴走。而青珏鸟的妖魂自从那日天碑降临后就陷入沉睡,无论如何呼唤都没有反应。至于剑穗......那上面确实残留着师尊的气息,但也仅此而已。
师尊......
沈沧澜伸手握住剑穗,冰冷的触感让他稍稍清醒。胸口的冰蓝莲花印记微微发烫,似乎在提醒他时间的流逝。
七日已过,还剩九十三日。
九十三日后,若他找不到解救师尊的方法,师尊的魂魄就会......
这个念头如同尖刀,狠狠扎在心头。沈沧澜猛地站起身,暗金火焰不受控制地从体表喷涌而出,将周围的玄冰墙壁灼烧出蛛网般的裂痕。
冷静......必须冷静......
他强迫自己深呼吸,平复沸腾的血脉。自从师尊消失后,体内的烬灭之血变得越来越难以控制。每一次情绪波动,都会引发血脉暴走。若不是胸口的冰蓝莲花印记镇压,恐怕他早已彻底失控。
一定有办法的......
沈沧澜喃喃自语,目光再次落在那块天碑碎片上。血色的碑石表面,那些扭曲的符文似乎在嘲笑他的无能。他咬咬牙,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既然无法从外部破解,那就直接进入天碑内部!
这个想法疯狂至极,但此刻的他已别无选择。
沈沧澜一把抓起天碑碎片,毫不犹豫地按在自己眉心!暗金火焰与血色符文瞬间交融,爆发出刺目的红光!一股撕裂灵魂的剧痛袭来,他的意识如同被无形大手硬生生拽出躯体,坠入一片血色混沌!
啊——!!!
现实中的身体发出凄厉的惨叫,七窍中同时涌出暗金血焰,但意识已经不在体内,而是进入了一个诡异的空间——
血色苍穹,白骨大地。
沈沧澜的意识体悬浮在这片诡异的空间中,震惊地环顾四周。这里与他在心魔幻境中见过的景象极为相似,但更加真实,也更加......古老。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腐朽气息,远处隐约可见堆积如山的骸骨,有些已经风化,有些却还挂着新鲜的血肉。
这是......天碑内部?
他试探性地向前去,发现自己的意识体呈现出半透明的暗金色,与周围的血色背景形成鲜明对比。每走一步,都会在地面上激起一圈血色涟漪,仿佛踩在粘稠的血浆上。
不知走了多久,远处突然出现一座高台。高台由无数骷髅头骨堆砌而成,顶端悬浮着一个巨大的血色漩涡,漩涡中心隐约可见一道冰蓝色的人影!
师尊!
沈沧澜心头狂跳,不顾一切地冲向高台。然而就在他即将触及台阶的瞬间,一道血色屏障凭空出现,将他狠狠弹开!
意识体重重摔在骨堆上,险些溃散。沈沧澜艰难地起,发现高台四周不知何时出现了十二道身披血袍的身影。他们戴着狰狞的鬼面具,手中握着各式各样的骨制法器,正无声地注视着他。
让开!
沈沧澜怒吼,暗金火焰在意识体表面沸腾。他猛地扑向最近的一个血袍人,拳头裹挟着狂暴的烬灭之血轰向对方面门!
血袍人不闪不避,只是轻轻抬起手中的骨杖。沈沧澜的拳头在距离面具寸许的位置戛然而止,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墙壁。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痛从接触点爆发,瞬间席卷整个意识体!
啊——!
他跪倒在地,意识体剧烈颤抖,几乎要崩溃。血袍人们无声地围拢过来,骨制法器齐齐指向他,似乎在举行某种诡异的审判。
就在沈沧澜即将支撑不住的刹那,高台上的血色漩涡突然剧烈波动!一道冰蓝光芒穿透血幕,精准地落在他身上!
师......尊......
沈沧澜抬头,看到漩涡中的冰蓝人影微微动了一下。虽然看不清面容,但那熟悉的气息绝不会错!师尊感应到了他的存在!
血袍人们似乎被激怒了,骨制法器同时亮起血光,一股毁灭性的力量向沈沧澜碾压而来!千钧一发之际,冰蓝光芒骤然增强,形成一道保护罩,将攻击勉强挡下。
走......
一个微弱却清晰的声音在沈沧澜意识深处响起,正是洛云归!
不!师尊!跟我回去!沈沧澜疯狂地挣扎着,试图突破血袍人的封锁,我一定会救您出去!
......危险......
洛云归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用尽了全力,......天碑......陷阱......别......信......
话音未落,血袍人们发动了更猛烈的攻击!冰蓝保护罩开始出现裂痕,洛云归的身影在漩涡中剧烈晃动,似乎承受着巨大痛苦。
师尊!
沈沧澜目眦欲裂,意识体因极度愤怒而膨胀,暗金火焰疯狂燃烧!他不再顾忌后果,将体内所有烬灭之血的力量一次性爆发!火焰化作一条狰狞巨龙,咆哮着冲向血袍人!
轰——!
剧烈的爆炸声中,血色空间开始崩塌!沈沧澜的意识被一股巨力猛地推了出去,如同溺水者被抛出水面,瞬间回归本体!
噗——!
现实中的沈沧澜喷出一大口暗金鲜血,手中的天碑碎片一声裂成两半,彻底失去光泽。他瘫倒在地,全身经脉如同被烈火灼烧,每一寸血肉都在尖叫着抗议。但此刻的他却顾不上这些,脑海中全是师尊最后的身影和那句断断续续的警告。
天碑是陷阱?
不要相信?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天碑上的弑师则活是谎言?
沈沧澜艰难地爬起身,抹去嘴角的血迹。虽然这次冒险差点让他意识溃散,但并非一无所获——他确认了师尊的魂魄确实被囚禁在天碑中,而且师尊似乎察觉到了某种阴谋。
百日之约......陷阱......
他喃喃自语,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如果天碑的真正目的不是让他弑师,而是逼他解除体内的冰蓝封印呢?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发冷。师尊用生命为代价留下的封印,必定有其深意。若他贸然解除,后果不堪设想。
但若不解除封印,他又如何获得足以撕裂天碑的力量?
两难抉择如同绞索,一点点勒紧他的咽喉。
就在沈沧澜陷入沉思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紧接着,结界被人暴力破开的轰鸣震得整个大殿都在颤抖!
沈沧澜!出来受审!
一个洪亮如雷的声音穿透殿墙,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沈沧澜眉头一皱,强忍剧痛站起身,挥手撤去内殿禁制。大门洞开的瞬间,刺目的阳光照射进来,让他不自觉眯起眼。
殿外广场上,黑压压站满了人。为首的正是执法堂大长老吴天德,身后跟着数十名执法弟子,个个手持法器,严阵以待。更远处,各峰长老和弟子们远远观望,神色各异。
吴长老这是何意?沈沧澜冷冷问道,暗金眼眸在阴影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吴天德冷哼一声,铁尺直指沈沧澜:奉掌门令,缉拿勾结邪魔、谋害师长的叛逆弟子沈沧澜!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沈沧澜瞳孔骤缩,胸口冰蓝莲花印记因情绪波动而剧烈闪烁。他缓缓走出大殿,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众人。
证据。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刺骨寒意。
吴天德似乎早有准备,一挥手,两名执法弟子押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走上前来。沈沧澜定睛一看,竟是白芷!
白师妹?!
师兄......快走......白芷艰难地抬头,嘴角溢出血丝,他们......要夺寒魄峰......
放肆!吴天德厉喝一声,铁尺重重拍在白芷背上,打得她喷出一口鲜血,罪徒白芷,私藏邪物,包庇叛逆,按律当废去修为,逐出师门!
沈沧澜的眼神瞬间变了。
暗金火焰从体表腾起,周围的温度急剧升高。他一步步走下台阶,每走一步,身上的威压就增强一分。当他站到广场中央时,连吴天德都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放开她。
沈沧澜的声音很轻,却如同死神的低语,让所有人毛骨悚然。
狂妄!吴天德强自镇定,铁尺亮起刺目灵光,众弟子听令,结天罗地网阵!拿下此獠!
数十名执法弟子迅速散开,手中法器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灵力网罗,向沈沧澜当头罩下!
找死。
沈沧澜眼中金焰暴涨,右手猛地抬起,暗金火焰化作一柄巨剑,横扫而出!
轰——!
灵力网罗如同纸糊般被撕裂,首当其冲的几名执法弟子惨叫倒飞,半空中就喷出大口鲜血!吴天德大惊失色,急忙祭出本命法宝镇魂钟,钟声浩荡,试图镇压沈沧澜的神魂。
然而钟声入耳,沈沧澜只是微微皱眉,动作丝毫未停。他左手虚抓,一道暗金锁链凭空生成,瞬间缠住吴天德的脖子!
我师尊尸骨未寒,你们就迫不及待地来夺权?
沈沧澜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暗金锁链一点点收紧,勒得吴天德面色紫胀,眼珠暴突。
住手!
远处观望的长老们终于坐不住了,纷纷祭出法宝,一时间剑光纵横,法术轰鸣,全都朝着沈沧澜轰来!
面对如此围攻,沈沧澜却只是冷笑一声。他猛地一拽锁链,将吴天德拉到身前当作肉盾,同时右手暗金火焰化作漫天火雨,无差别地轰向四周!
既然你们认定我是邪魔......
沈沧澜的声音在爆炸声中清晰可闻,那今日,我便让你们见识见识......
什么是真正的邪魔!
随着这声怒吼,他胸口的冰蓝莲花印记突然剧烈闪烁,似乎在拼命压制着什么。但沈沧澜已经不管不顾了,他主动放松了对烬灭之血的压制,任由暗金火焰席卷全身!
轰——!
一道暗金光柱冲天而起,将寒魄峰顶的云层都染成了金色!沈沧澜的身影在光柱中缓缓浮空,背后隐约浮现出一对火焰羽翼的虚影。那双暗金眼眸冰冷地俯视着下方惊恐的人群,如同神明俯视蝼蚁。
今日,我要带走白芷。
谁拦,谁死。
简单的八个字,却让所有人不寒而栗。一些修为较低的弟子已经瘫软在地,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了。
就在局势即将失控的刹那,一道清越的剑鸣响彻云霄!紧接着,一道青色剑光如天外飞仙,精准地切入暗金光柱,将沈沧澜的威压生生劈开一道缺口!
沈师弟,住手吧。
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传来。沈沧澜转头看去,只见掌门凌霄子踏空而来,手中一柄青玉长剑吞吐着慑人寒芒。
掌门师伯......沈沧澜眼中的金焰稍稍减弱,连您也要与我为敌?
凌霄子摇摇头,神色复杂:我并非与你为敌,而是不忍看你堕入魔道。沧澜,收手吧,随我去静室一谈。
沈沧澜沉默片刻,目光扫过瘫倒在地的白芷,又看了看周围那些惊恐的面孔,突然觉得无比荒谬。这些人根本不知道真相,不知道师尊正在天碑中受苦,不知道百日之约的残酷......
他们关心的,只有权力,只有利益,只有那可笑的正邪之分。
不必了。
沈沧澜缓缓落地,暗金火焰逐渐收敛。他走到白芷身旁,轻轻将她扶起,然后看向凌霄子。
寒魄峰闭峰百日,这是掌门您亲口应允的。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百日之内,任何人不得打扰。若有人再敢擅闯......
他环视一周,暗金眼眸中杀意凛然。
杀无赦。
说完,他抱起昏迷的白芷,转身走向大殿。背影孤绝如刀,再无回头之意。
凌霄子站在原地,欲言又止。最终,他只是长叹一声,挥手示意众人退去。
寒魄峰顶,再次恢复死寂。
只有那残留的暗金火焰,无声地燃烧着,如同某种不祥的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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