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 布衣老妪
青萝河畔，天地肃杀。
洛云归的现身，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入了一瓢冰水，瞬间冻结了所有喧嚣与混乱。她那句“伤我徒儿者，死”，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生灵的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刺骨的寒意。
半空中，那张由乌云凝聚的鬼脸，幽绿鬼火疯狂跳动，显示出其主人内心的惊涛骇浪。“洛云归！你……你竟然没死？！”沙哑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就算你醒了又如何？百年沉沦，你还能剩下几分实力？今日正好将你师徒二人一并炼化，以消本座心头之恨！”
话音未落，鬼脸巨口再次张开，这一次，喷出的不再是怨魂鬼龙，而是一颗滴溜溜旋转的黑色珠子！珠子不过拳头大小，却散发着吞噬一切光线的幽暗，表面有无数细小的骷髅符文流转，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毁灭气息弥漫开来！
“噬魂魔珠！给本座爆！”鬼脸厉声嘶吼。
那黑色魔珠带着刺耳的尖啸，如同流星坠地，直射洛云归！所过之处，空间扭曲，光线湮灭，仿佛连法则都要被其吞噬！
这一击的威力，远超之前，显然是那幕后黑手压箱底的杀招！他要趁洛云归刚刚苏醒、实力未复之际，将她彻底灭杀！
“师尊小心！”尘道人（沈沧澜）脸色大变，强提残存功力，就要上前阻挡。即便身死道消，他也绝不能让师尊再受伤害！
然而，洛云归只是淡淡地瞥了那呼啸而来的魔珠一眼，冰蓝色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波澜。她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防御或攻击的姿态，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伸出食指，对着那足以湮灭化神修士的噬魂魔珠，轻轻一点。
动作轻柔得，如同拂去花瓣上的露珠。
“定。”
一个简单的字眼，从她唇间吐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法则符文的闪耀。
但就在她指尖点出的刹那，那携带着毁天灭地之威的噬魂魔珠，就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绝对无法逾越的壁垒，骤然停滞在了半空之中！距离洛云归的指尖，仅有寸许之遥！
魔珠依旧在疯狂旋转，表面的骷髅符文拼命闪烁，试图挣脱束缚，释放毁灭之力。然而，任凭它如何挣扎，都无法再前进分毫！仿佛它周围的时间与空间，都被彻底凝固！
“什么？！”鬼脸发出了惊恐到极致的尖叫，“言出法随？！时空禁锢？！这不可能！你……你难道已经……”
洛云归没有理会他的惊骇，指尖微曲，对着那被定住的魔珠，轻轻一弹。
“碎。”
“咔嚓……”
一声清脆的、如同琉璃破碎的轻响传出。
那颗让化神修士都闻风丧胆的噬魂魔珠，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下一刻，就在无数道惊骇的目光注视下，无声无息地……化作了最精纯的天地灵气，消散于无形！
轻描淡写，弹指间，强敌杀招，灰飞烟灭！
这一刻，整个青萝河畔，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无论是跪倒在地的洛文远等乡绅，还是远处僵硬的百姓，甚至是尘道人自己，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大脑一片空白！
这……这是何等神通？！
那鬼脸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幽绿鬼火几乎要跳出眼眶！他再无半点战意，怪叫一声，乌云凝聚的鬼脸瞬间溃散，化作一道黑烟，就要遁入虚空逃窜！
“现在想走？晚了。”
洛云归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她甚至没有去看那逃窜的黑烟，只是伸出素白的手掌，对着虚空，轻轻一握。
“灭。”
“不——！！！”
遥远的虚空深处，传来一声凄厉绝望、充满不甘的惨叫，随即戛然而止！
那股笼罩天地的恐怖威压，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天空中的乌云迅速散去，阳光重新洒落，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幕，只是一场幻觉。
但河岸边狼藉的景象，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淡淡魔气，提醒着人们刚才发生的一切是何等真实、何等的惊心动魄。
洛云归缓缓从空中落下，站在尘道人面前。百年光阴，似乎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是那双眼眸，比沉睡之前更加深邃，更加冰冷，仿佛蕴藏着万古寒渊。
“师……尊……”尘道人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声音哽咽，百年孤寂、担忧、思念，在这一刻尽数化为激动，他想要跪下行礼，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
洛云归看着他苍白疲惫的脸色，以及那柄灵光有些黯淡的桃木剑，冰蓝色的眸子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心疼。她伸出手，轻轻拂过桃木剑的剑身，一股精纯温和的混沌元力渡入其中。
“嗡……”桃木剑发出一声舒适的轻鸣，灵光迅速恢复，甚至比之前更加凝练。
“辛苦你了，沧澜。”洛云归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弟子不苦！”沈沧澜连忙道，看着师尊安然无恙，他只觉得百年等待都值得。
洛云归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河岸，以及那些惊魂未定、用敬畏如神明的目光看着她的百姓，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不喜欢这种场面。
“此间事了，走吧。”她淡淡说了一句，袖袍一挥，一股无形的力量卷起尘道人，两人身影瞬间从原地消失，只留下河岸边劫后余生、面面相觑的众人。
……
下一刻，两人的身影出现在了青萝巷，洛家老宅的庭院中。
院中桃花正艳，与百年前似乎并无不同。
洛云归站在院中，仰头看着熟悉的屋檐，轻轻吸了一口带着花香的空气，冰封般的面容，似乎柔和了一丝。百年沉眠，恍如一梦。
“师尊，您的伤势……”沈沧澜关切地问道。
“无碍。沉眠百年，因祸得福，混沌剑心已与那缕天罚法则初步融合，修为略有精进。”洛云归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沈沧澜心中却是一震！融合天罚法则？修为精进？师尊当年的实力就已深不可测，如今更进一步，那该是何等境界？难怪刚才对付那魔头如此轻松！
“倒是你，”洛云归转身，目光落在沈沧澜身上，尤其是他背上那柄桃木剑，“神魂依附剑体，虽得存续，却终非长久之计。待此间事了，需为你寻一具合适的肉身。”
“全凭师尊安排。”沈沧澜恭敬道。只要能陪在师尊身边，是人是剑，他并不在意。
就在这时，洛文远连滚爬爬地从外面跑了回来，看到庭院中安然无恙的洛云归和尘道人，激动得老泪纵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先祖！您……您真的醒了！多谢先祖显灵，救我青萝镇！”
洛云归看着这个血脉稀薄的后人，淡淡道：“起来吧。今日之事，不必对外宣扬。”
“是是是！晚辈明白！”洛文远连忙磕头，激动难抑。
洛云归不再多言，目光望向巷子另一端，那家名为“沧澜书场”的老茶馆方向，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微光。
百年烟雨，故人依稀。
有些账，是时候算一算了。有些路，也该继续走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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