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冷，营地里呵出的气都凝成了白雾。陆轻尘刚结束一趟枯燥的边境巡逻，把马拴好，准备回帐篷啃那块硬得像石头的干粮。一个传令兵跑过来，喘着气说李校尉叫他立刻去大帐。
陆轻尘心里咯噔一下。李校尉很少直接召见他这种小兵。他整了整皱巴巴的军服，快步走向中军那顶最大的帐篷。
帐篷里烧着炭盆，比外面暖和不少，但气氛却凝重得压人。李校尉没像往常那样歪坐着，而是站在一张铺着羊皮地图的粗糙木桌前，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桌上散落着几封插着羽毛的信，还有一份沾着泥点、甚至带着暗红色污渍的军报。
“你来了。”李校尉抬头看了陆轻尘一眼，眼神里没了平时的倨傲，反而带着一种焦躁，“有个要命的差事，老子想来想去，就你小子的腿脚或许能试试。”
他指着地图上一个被朱砂笔狠狠圈出来的点：“黑石堡。咱们在前头最要紧的一个钉子。三天前，通往那里的要道被北边那群蛮子的游骑给切断了，补给送不进去，消息也传不出来。堡子里存粮不多，撑不了几天。”
陆轻尘看着地图。黑石堡孤零零地嵌在一片表示山地的复杂等高线里，周围画满了代表敌军的小旗。确实是一处绝地。
“这封信，”李校尉拿起桌上那封封着火漆、看起来最干净的信，“必须送到黑石堡守将手里。里面是援军计划和新的联络信号。”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去，“但没法派大队人马去，目标太大，等于送死。只能靠一个人，趁夜摸过去。”
他盯着陆轻尘：“沿途要穿过三十里长的死亡谷，那里现在是三不管地带，两边斥候、马匪、逃兵，什么牛鬼蛇神都有。被发现，就是死路一条。而且必须在两天内送到，晚一天，黑石堡可能就没了。”
帐篷里安静下来，只有炭火偶尔的噼啪声。这根本就是送死的任务。成功率微乎其微。
陆轻尘的心跳得厉害。他当然怕死。但另一个念头像野草一样疯长起来——死亡谷是三不管地带，地形复杂，如果他能穿过那里，或许……或许能找到机会摆脱军营的控制？至少，能更自由地探查周边的路线和情况，为以后寻找嫣然铺路。待在军营里，他永远像笼中鸟。
风险极大，但也是一线生机。
李校尉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怕了，语气带上了惯常的压迫：“怎么？怂了？老子告诉你，这差事成了，回来老子给你记头功，升你做哨长！银子、女人，少不了你的！要是败了……”他冷哼一声，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陆轻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和算计。他抬起头，目光直视李校尉：“校尉大人，这任务，我接。”
李校尉有些意外，随即咧嘴笑了：“好！有种！”
“但是，”陆轻尘紧接着说，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我有个条件。”
“条件？”李校尉的笑容僵住，脸色沉了下来，“你小子还敢跟老子讲条件？”
“不是条件，是请求。”陆轻尘纠正道，尽量让语气显得恭敬，“若我能活着回来，立下此功。恳请校尉大人，动用您的权柄，帮我在这军营内外，打听一个人。”
“什么人？”李校尉眯起眼。
“一个女子。大约半年前可能被送来军营。她……”陆轻尘顿了顿，努力保持平静，“她最明显的特征是，额间有一点朱砂痣，鲜红如血。”
他把“朱砂痣”三个字咬得很重。这是嫣然最独特的标记，也是他最后的希望。
李校尉盯着他看了半晌，眼神变幻，似乎在权衡。一个能完成这种送信任务的人才确实难得，而打听一个女人，对他这种级别的军官来说，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呵，”他终于嗤笑一声，摆了摆手，“老子当什么事。不就找个女人嘛？行！只要你把信送到，活着回来，老子就帮你问问！”
他答应得爽快，但眼神里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闪烁。
陆轻尘没时间细究，他抱拳躬身：“谢校尉！属下必竭尽全力！”
他接过那封沉甸甸的密信，贴身藏好。转身走出大帐时，寒风扑面，他却觉得浑身血液滚烫。前方是九死一生的险路，但路的尽头，或许就有嫣然的线索。
这是他必须抓住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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