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哐当哐当,终于喘着粗气停靠在了西南小城的站台。
空气里那股熟悉的、混合着煤灰和潮湿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相比起京都的肃穆与繁华,这里更粗粝,更鲜活,也更像秦念(陆晓华)此刻的“主战场”。
陆野一手一个,轻松拎起那两个塞得鼓鼓囊囊的旅行包,臂膀肌肉线条绷紧,看得旁边几个同样下车的老乡直咂舌。秦念跟在他身后,手里只提着那个装了点心的轻便网兜。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站台。
刚开春,西南的天灰蒙蒙的,风还带着料峭寒意,但站外已有零星叫卖水果瓜子的小贩,给这灰扑扑的背景添上几笔亮色。
部队派来的吉普车早已等候在旁。司机小张是个机灵的小伙子,一见他们出来,立刻小跑上前,利落地敬了个礼:“营长!嫂子!一路辛苦了!”说着就要接过陆野手里的包。
“没事,不沉。”陆野没松手,只示意他开门。
小张赶紧拉开后座车门,目光飞快地扫过秦念,眼神里带着点好奇,又赶紧低下头。
车子驶离车站,开往郊区的家属院。
秦念靠在车窗边,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农田和低矮房舍,神情平静。京都的温暖与喧嚣仿佛还在指尖残留,但她很清楚,那更像是一次充电和“认证”。
真正的考验和舞台,在这里。
她的眼神比离开时更沉静,那不是伪装的平静,而是一种内心拥有足够底气和目标后的笃定。手腕上,婆婆给的那只玉镯被袖子稍稍遮盖,只偶尔露出一抹温润的绿意,贴着她的皮肤,提醒着她身后并非空无一人。
吉普车开进家属院大门时,正是午后时分。有些军嫂正在门口的服务社买东西,或是端着盆子去公共水房,还有几个闲着没事的聚在向阳处一边嗑瓜子一边闲聊。
车子驶过,不可避免地吸引了目光。
“哟,看!是接陆营长家的车!他们从京都回来了!”有人眼尖,低声说道。
唰的一下,好几道目光都聚焦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和探究。
车子在门口停下。陆野率先下车,依旧是自己拎着大包。秦念随后下来,理了理衣襟,站定。
她今天穿了一件在京都时新做的深蓝色呢子短大衣,款式简洁大方,衬得她脖颈修长,身姿挺拔。脸上未施粉黛,只嘴唇因寒冷而显得红润,头发整齐地拢在耳后,整个人清爽利落,眼神扫过众人时,带着一种自然的、既不热络也不冷淡的从容。
就这么一个照面,几个原本还在嗑瓜子闲聊的军嫂下意识地就闭上了嘴,停下了动作。
不一样了。
具体哪不一样,说不上来。脸还是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但就是感觉……气度不同了。以前那个秦念,要么眼睛长在头顶上,看人用瞟的;要么哭哭啼啼怨天怨地,像个一点就炸的炮仗。
可现在这个,往那儿一站,不声不响,却莫名有种让人不敢轻易造次的气场。那是一种从内而外透出来的沉稳和自信,仿佛见过大世面后的波澜不惊。
“陆营长回来啦?”
“念念从京都回来啦?路上辛苦了吧?”
短暂的静默后,几个反应快的军嫂脸上立刻堆起笑容,主动打起了招呼,语气比以往热情了不少,甚至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讨好?
人的名儿,树的影儿。
秦念年前在家属院干的几件“大事”——修话匣子、改煤炉、预警保仓库、做手套——早就传遍了。
更别提,这次是跟着陆营长回京都陆家老宅过年!能全须全尾地回来,而且瞧着气色更好、气质更稳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在婆家立住了!被认可了!这分量可就又不一样了!
秦念对着众人微微颔首,露出一个浅淡却得体的笑容:“回来了,路上还挺顺利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附近的人听见。
陆野也对众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对秦念说:“先进屋吧,东西要先收拾一下。”语气自然,带着一种夫妻间才有的日常感。
“好。”秦念应道,跟着陆野进了自家小院。
留下身后一群心思各异的军嫂。
“啧,瞧见没?人家这从京都回来,感觉更气派了。”
“那大衣,呢子的吧?真挺括,肯定是京都买的时髦货!”
“看来陆家是真接受她了?以前不是听说陆营长都不乐意带她回去吗?”
“此一时彼一时呗!现在人家秦念多能干?我要是婆家,我也喜欢这样的儿媳妇!”
议论声低低地响起,大多带着羡慕和重新评估的意味。
当然,也有不和谐的音符。
刘美丽刚才也站在人群边上,手里抓着把瓜子却没嗑。她看着秦念那从容的背影和新大衣,心里酸得直冒泡。又听到周围人那些带着奉承意味的话,更是堵得慌。
她撇撇嘴,阴阳怪气地小声嘀咕:“哼,神气什么?不过是回趟婆家罢了,谁还没回过婆家似的。穿件新衣裳就不知道姓啥了,指不定怎么巴结讨好才让婆家给个笑脸呢……”
她的声音不大,但旁边几个人都听见了,气氛瞬间尴尬了一下。
没人接她的话茬。
以前刘美丽挤兑秦念,大家或许还会附和两句,或者看个笑话。
可现在……形势比人强。秦念明显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拿捏的“作精”了,人家有本事、有背景、现在婆家也认可,眼看在这家属院地位要水涨船高,谁还愿意为了讨好刘美丽去触霉头?
甚至有人悄悄往旁边挪了半步,拉开了点和刘美丽的距离。
刘美丽顿时觉得脸上挂不住,心里更气了,狠狠瞪了秦念家紧闭的院门一眼,扭身就走,手里的瓜子壳撒了一地。
秦念和陆野自然没听见外面的这些小小风波。
一进屋,放下行李,秦念长长舒了口气。还是自己家自在,虽然身体透着旅途的疲惫,但精神却因为回到熟悉的环境而振作起来。
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离开前怕落灰,家具都用旧床单盖着。空气中有一股久未住人的清冷味道。
“先把窗户打开通通风。”秦念说着,手脚麻利地行动起来,揭床单,开窗户,动作利落。
陆野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眼神微动。
他发现,回到这个属于他们两人的空间后,秦念身上那种在京都时时刻存在的、面对外人时的微妙紧绷感似乎消失了,变得更加松弛和自然。但这种自然里,又透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掌控力和行动力。
他脱下外套,卷起袖子:“我去收拾行李,你把火生起来?屋里有点冷。”
“行。”秦念点头,默契地走向那个被她改良过的煤炉。
两人分工合作,沉默却高效。很快,炉火升了起来,橘红色的火焰带来融融暖意,驱散了屋里的清冷。行李也大致归置好了,京都带来的特产和礼物被单独放在一旁。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大嗓门:
“念念!陆营长!是你们回来了不?我刚听人说看见接你们的车了!”
是王秀芬!
紧接着是李桂兰的声音:“念念回来啦?”
还有赵小梅清脆的招呼:“秦念姐!”
秦念脸上露出了回来后的第一个真心笑容,快步走过去打开房门。
门口果然站着王秀芬、李桂兰和赵小梅三人。
王秀芬手里还抓着把没摘完的青菜,显然是从厨房直接跑过来的。李桂兰胳膊上挎着个布兜,赵小梅则脸蛋红扑扑的,像是小跑过来的。
“秀芬姐,桂兰嫂子,小梅!快进来!”秦念笑着把三人让进来,“刚到家,正收拾呢,屋里乱得很。”
“乱啥乱!回来就好!路上累坏了吧?”王秀芬一进门就熟门熟路地拉过凳子坐下,目光在秦念脸上身上扫了一圈,啧啧道,“哎呦,瞧瞧,去趟京都气色更好了!看来京都的水土就是养人!”
李桂兰也笑着点头:“是精神多了。”她注意到屋里似乎比走之前更整洁了些,炉火也旺,心里暗想秦念真是越来越会过日子了。
赵小梅则好奇地打量着放在桌上的那几个京都特色的点心盒子。
“还好,就是坐车有点乏。”秦念笑着给三人倒上刚从暖水瓶里倒出的热水,“正想着收拾完就去找你们呢。”
“找我们急啥,你先歇歇!”王秀芬摆摆手,随即压低了点声音,带着点八卦和关心问,“怎么样?在婆家……都还好吧?陆营长家老人……没为难你吧?”她可是知道以前秦念和婆家关系紧张的。
秦念知道她是真心关心,心里一暖,笑道:“都好。爷爷奶奶、公公婆婆都挺和气的,大哥大嫂小姑子也好相处,还有个可爱的小侄女。”
听她这么说,王秀芬三人都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替她高兴的神情。
“那就好!那就好!这下我们就放心了!”王秀芬拍着大腿笑,“我就说嘛,咱们念念现在这么能干懂事,谁见了不喜欢?”
李桂兰也附和地笑着。
秦念想起带来的礼物,走到那几个点心盒子和网兜旁:“对了,从京都带了点小吃食和小玩意儿回来,正好你们来了,帮我分分,带回去给孩子们尝尝鲜。”
她先拿出一个印着“稻香村”字样的油纸包,隐隐透出甜香,递给王秀芬:“秀芬姐,这是给你的,枣花酥和驴打滚,甜甜的,你家大小子和小闺女应该爱吃。”
又拿出一个袋子给李桂兰:“桂兰嫂子,这是茯苓夹饼和艾窝窝,口感软和,给你家娃尝尝。”
最后是一个小一点的纸包给赵小梅:“小梅,这是给你的,蜜饯果脯,小姑娘应该喜欢。”
除了吃的,秦念还从网兜里掏出几个小玩意——几个色彩鲜艳的橡皮筋、几个小巧的铁皮青蛙(上了发条会跳的那种)、还有几板用透明纸包着的动物饼干。
“这些给小孩子们分着玩,分着吃。”她笑着把东西推过去。
王秀芬三人一看,又是吃的又是玩的,而且一看就是首都来的好东西,包装都精致,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哎呦!这怎么好意思!让你破费了!”
“就是就是,这么老远带回来,金贵着呢!留给自家吃用多好!”
“秦念姐,这太让你破费了!”
三人连连推辞。
“拿着吧,不值什么钱,就是点心意。这段时间没少麻烦你们照应家里。”秦念态度很坚持,硬塞到她们手里,“给孩子的,别推了。”
推让了几下,见秦念是真心实意,王秀芬三人这才感激地收下,脸上都笑开了花。倒不是完全图这点东西,而是这份被惦记着的心意,让人舒坦。
“那……那就谢谢念念了!”
“我家小子肯定乐疯了!”
“谢谢秦念姐!”
屋里气氛正热络,充满了姐妹间的欢声笑语。
突然,一个酸溜溜、拔高了调门的声音在院门口响了起来,像指甲刮过黑板一样刺耳:
“哟!这是干嘛呢?分赃呢还是搞赏呢?这么大阵仗?老远就听见笑呵呵的,这是打京都回来,抖起来了啊?”
几人笑声一滞,扭头看去。
只见刘美丽不知何时又绕了回来,正站在院门口,双手抱胸,斜倚着门框,一双眼睛像探照灯似的在屋里扫来扫去,尤其死死盯着王秀芬几人手里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点心和玩具,脸上那表情,酸的能腌酸菜了。
她刚才负气离开,越想越不是滋味,忍不住又绕回来,想听听秦念家有什么动静,结果正好撞上秦念分发礼物这一幕,那心里的醋坛子彻底打翻了,忍不住就阴阳怪气起来。
王秀芬脸色一沉,把点心和玩具往身后藏了藏,没好气地回道:“刘美丽,你嘴里吐不出象牙是吧?念念好心从京都给我们带点东西,怎么到你嘴里就那么难听?”
李桂兰也皱起眉,小声嘟囔:“就是,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
赵小梅胆子小些,没敢直接怼,但也悄悄撇了撇嘴,把东西攥紧了。
秦念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但没立刻发作。
刘美丽的话像一根针,不仅扎在了现在的她身上,也仿佛刺中了记忆中那个被流言蜚语包围、最终崩溃的原主。
她可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自己,但她绝不能容忍“秦念”这个名字再次被这样轻贱和羞辱。她今天维护的,不仅仅是自己的面子,更是替那个无法再开口的女人,讨回一份公道。
她只是转过身,平静地看着刘美丽,眼神里没什么温度。
刘美丽被王秀芬怼了,又见秦念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仿佛自己是个跳梁小丑,火气更旺,声音又尖了几分:
“我说话难听?我说的是事实!谁不知道她秦念以前什么样?这才几天啊,就装上了?拿点破糖烂果儿的收买人心,显摆她去过京都了?谁知道这些东西怎么来的?别是……”
“刘美丽!”
话没说完,就被一个冰冷低沉的声音打断了。
陆野不知何时从里屋走了出来,站在秦念身边。
他个子高,脸色沉下来时,那股在战场上淬炼出的压迫感瞬间弥漫开来。
他并没提高声调,但那双锐利的眼睛盯着刘美丽,让她瞬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后面更难听的话生生卡在了喉咙里,脸上闪过一丝畏惧。
“东西是我们在京都买的,正经商店里的东西,带回来分给邻居孩子”陆野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字字砸人,“你有什么意见?”
刘美丽被陆野的气势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气势全无,支支吾吾道:“我……我能有什么意见……我就……就随口一说……”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陆野毫不客气,“没人想听。”
王秀芬见状,立刻帮腔:“就是!陆营长说得对!念念好心好意,到你这儿就变了味儿!我看你就是眼红病犯了!”
李桂兰也小声补充:“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刘美丽被怼得面红耳赤,尤其是当着陆野的面,更是觉得下不来台,却又不敢再撒泼,只得狠狠跺了跺脚,色厉内荏地扔下一句:“谁……谁眼红了!好心当成驴肝肺!你们就捧着她吧!哼!”
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背影都透着狼狈。
看着她灰溜溜跑远,王秀芬啐了一口:“什么东西!就见不得别人好!”
她转回头,对秦念和陆野笑道:“别理她!她就是那副德行!咱们该高兴还得高兴!谢谢念念的礼物啊,回头让娃们来谢谢你!”
秦念笑了笑,似乎并没把刘美丽的话放在心上:“喜欢就行。”她看向陆野,递过去一个“谢了”的眼神。
陆野几不可察地扬了下嘴角,转身又回里屋收拾去了。
经过刘美丽这么一闹,王秀芬几人也没多待,又说了几句闲话,便拿着礼物欢天喜地地走了,说明天再来找秦念唠嗑。
送走她们,秦念关上门,隔绝了外面可能存在的窥探目光。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和亮起灯火的其他家属房。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个小小的家属院,因为她这次京都之行,氛围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尊重、讨好、嫉妒、孤立……各种情绪暗流涌动。
但这都没关系。
她深吸一口带着家里炉火暖意的空气,眼神坚定。她的战场,在更广阔的天地间,在于实现自我的价值,而不仅仅是在这方小小的院落里经营人际关系。那些尊重或嫉妒,不过是前进路上无关紧要的注脚。
真正的重头戏,才刚刚开始。手腕上的玉镯温润,仿佛还残留着京都老宅的暖意,也蕴含着一份沉甸甸的期待。她轻轻摸了摸它,转身,开始准备晚饭。
日子还长,一步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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