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烬睁开眼时，晨光正悄悄爬上窗台，像一层薄纱轻轻覆在房间里。风停了，沙尘散去，世界仿佛被洗过一般安静。只有床头的监测仪发出规律而温柔的滴答声，像是在轻声数着心跳。
他动了动手，发现自己的手指还被一个人握着。
凌昊靠在床边睡着了，头枕着手臂，眉目间透着疲惫。他的外套没换，领口微皱，显然已经守了一整夜。眼下淡淡的青黑藏不住，却仍把姿势摆得极小心，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陆烬静静看着他，喉间微微发紧。
他抬起没输液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床沿。
动作很轻，可凌昊几乎是瞬间就醒了。他猛地抬头，目光急切地落在陆烬脸上，像是在确认一场久别重逢是否真实。直到看清那双熟悉的眼睛已经清醒，他的眼神才一点点亮起来，像暗夜里终于燃起的星火。
“你叫我？”凌昊的声音有些哑，却带着笑意。
陆烬没说话，又拍了一下。
凌昊愣了一瞬，随即明白了什么，忽然笑出声来。他飞快起身，转身冲进浴室。水声哗啦响起，不过几分钟，他又出来了——头发湿漉漉的，脸洗得干净，连衣服都重新整理过。
“我干净了。”他说，语气认真得像完成了一项重要任务。
陆烬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已掀开被角，小心翼翼地躺了上来。只占了床的一小边，身体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一只手撑着头，目光却始终没离开陆烬。
“是你让我上来的。”他低声说，眼里闪着孩子气的得意。
陆烬闭了闭眼，没反驳。
凌昊慢慢挪近一点，指尖试探着碰了碰陆烬的颈侧。那里是信息素最敏感的位置，也是心绪最容易泄露的地方。
陆烬呼吸一滞，耳尖悄然泛红。
“别碰。”他轻轻抓住凌昊的手腕，力道很轻，却分明是在阻止。
凌昊没挣脱，反而笑了。“刚才不是你先叫我的？”
“我是怕你太累。”陆烬声音低柔，“想让你歇会儿。”
“可我想靠近你。”凌昊另一只手也伸过来，轻轻搭在他腰侧，像怕惊走一只栖息的鸟，“你知道我昨晚多害怕吗？我一直在想，如果你不醒来……以后谁来骂我乱来，谁来替我收拾烂摊子？”
陆烬望着他。那张平日总挂着漫不经心笑容的脸，此刻写满了倦意与后怕，像一座刚经历风暴的灯塔，明明自己摇晃，却仍固执地为别人亮着光。
他松开了手，转而用指尖轻轻拂过凌昊的唇。“就一下。”
话音未落，他忽然倾身向前，吻住了对方。
那个吻很短，甚至有些生涩，像是笨拙地想要传递一句话：我回来了。可就在他准备退开时，凌昊却一手扶住他的后脑，轻轻将他留住。
唇齿间的温度缓缓升腾。雪松的气息温柔地包裹着他，不再有压迫，只有一种深沉的安心感，像冬日里突然落下的暖阳。焦糖的甜意从陆烬的信息素中悄然溢出，与硝烟味交织，又被那熟悉的龙涎香轻轻拢住，融成一片宁静的暖流。
陆烬眼前微微发晕，胸口有些闷，监测仪发出一声轻微提示音。
凌昊这才放开他，额头抵着他的，喘息微乱，声音低哑：“你敢先亲我，就不许嫌我舍不得松手。”
陆烬说不出话。心跳太快，精神海还在隐隐作痛，刚才那一吻几乎耗尽了他的力气。但他没有推开，反而无意识地往凌昊怀里靠了靠，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安放疲惫的地方。
凌昊立刻伸手将他搂住，动作轻柔地避开输液管和伤口，把他的头轻轻按在自己肩窝。“睡一会儿吧。”他在他耳边低语，“我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陆烬闭上眼，呼吸渐渐平稳。他的手指还勾着凌昊的衣角，没有松开。
门把手轻轻转动。
林瑶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医疗报告。她熬了整夜，眼底布满血丝，脚步也有点虚浮，可第一件事仍是来看陆烬的情况。
她走进病房，目光落在床上时，脚步顿住了。
凌昊正低头在陆烬颈边说着什么，声音轻得听不清；陆烬闭着眼靠在他怀里，脸颊还染着淡淡的红，一只手松松地搭在他背上。监测仪上的曲线平稳，呼吸频率却比平时略快，像是梦里也不愿完全松开这份依恋。
林瑶皱了皱眉，抬脚要上前。
一只手忽然挡在她面前。
雷烈站在门口，左臂缠着绷带，脸色苍白，身形却挺得笔直。他没看林瑶，只是静静望着那张病床，片刻后，轻轻摇了摇头。
“让他们待一会儿。”他说。
林瑶停下脚步。她看着那个向来冷静克制的男人此刻毫无防备地依偎在另一个人怀里，看着那个总是嬉皮笑脸的人正一遍遍梳理着对方的发丝，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梦境。
她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报告，转身离开。经过雷烈身边时，她放轻了脚步，连呼吸都放得极缓。
雷烈站在原地，直到走廊尽头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才缓缓收回手。
病房里，凌昊感觉到怀里的陆烬动了动。
“有人来过？”陆烬睁开眼，声音轻得像梦呓。
“林瑶。”凌昊低声回答，“被雷烈拦走了。”
陆烬嗯了一声，没再问。他抬头看了凌昊一眼，眼神有些朦胧，像是又要睡着了。
凌昊低头，在他眉心落下一个轻吻。“困了就睡。”
陆烬没应声，只是把脸往他怀里蹭了蹭。温热的呼吸拂过颈侧，像春天的风。
凌昊收紧手臂，将他抱得更稳了些。
窗外的天光渐渐明亮，阳光斜斜洒在仪器上，折射出柔和的光晕。房间里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和那股慢慢交融在一起的气息，温暖、安宁，像一段无声的承诺。
陆烬的手指微微蜷起，依旧抓着凌昊的衣服。
凌昊低头看他，嘴角扬起一抹极轻的笑。
他刚想说什么，陆烬忽然抬起脸，在他下巴上轻轻亲了一下。
像羽毛拂过，像露珠滑落。
凌昊怔住。
陆烬却已闭上眼，呼吸绵长均匀，仿佛刚才那一下只是梦中的呢喃，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
凌昊凝视着他许久，抬手轻轻抚过被亲过的皮肤。
他的手指停在那里，久久未动，像是要把这一刻的温度，永远记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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