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河驿的烈焰仿佛烧穿了河北上空的阴霾,为忠义军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鹰愁涧内外,一种劫后余生的平静持续了月余。
在我的强制命令和安道全的精心调理下,伤势终于稳定下来,虽不能剧烈运动,但日常行走、处理军务已无大碍。我重新出现在校场、军议之中,本身便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忠义军的脊梁,还未折断。
卢俊义、吴用、朱武等人抓住这难得的时机,全力投入到内部的整合与重建之中。
林冲的才能在新兵整训中展现得淋漓尽致。他摒弃了单纯强调个人勇武的旧习,转而注重阵型配合、旗号指挥、乃至土木作业。校场上,不再是散乱的冲杀,而是有了明确的队形变换,有了挖掘壕沟、设置鹿砦的号令。新附的边军老卒带来了正规军的操典,与梁山带来的灵活战术相互融合,形成了一种独特而高效的训练体系。
扈成雪展现了超出年龄的细致与韧性。她主动请缨,协助朱武整顿军纪,处理那些繁琐却至关重要的日常事务——粮草分配、营区卫生、伤员安置、乃至调解士卒间的摩擦。她那双与扈三娘极为相似的眉眼,如今沉淀下的是冷静与果决,赢得了不少老卒的认可。
柴进、戴宗则忙于对外联络。与张横、牛皋、陈达等部的盟约需要细化,物资交换的渠道需要打通,来自江南、甚至金国控制区的情报需要甄别分析。柴进的圆滑世故与戴宗的机敏迅捷相得益彰,逐渐编织起一张覆盖太行、辐射河北的情报与关系网络。
这一日,我正与吴用、朱武商议如何进一步优化新老士卒的融合,戴宗匆匆而入,脸上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凝重。
“卢员外,二哥,军师,”他压低声音,“江南有密信至,是李孝忠先生通过隐秘渠道传来的。”
我们精神一振。自上次李孝忠代表岳飞来访后,这还是第一次有正式密信。
吴用接过一枚以火漆封口的细小竹管,小心打开,取出一卷薄如蝉翼的绢帛。他迅速浏览,脸色渐渐变得严肃。
“信中所言何事?”卢俊义问道。
吴用将绢帛递给我们,沉声道:“岳招讨提醒我等,金酋兀术(完颜宗弼)已攻占建康,兵锋直指临安。朝廷震动,求和之声再起。秦桧等人恐为促成和议,会不惜代价清除后方‘不稳’因素……其中,便包括我等这支‘不服王化’的忠义军。”
帐内气氛瞬间一凝。
“另外,”吴用继续道,“岳招讨探得,金国朝廷因完颜宗望东路战事不利,已对其多有不满。据闻,金主吴乞买有意派遣其弟、金国名将完颜杲(斜也)前来河北,统筹战局,甚至……可能取代完颜宗望。”
两条消息,一条比一条惊人!
朝廷为了求和,可能联合金兵剿杀我们!而金国方面,也可能临阵换将,派来一个更厉害的角色!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卢俊义长叹一声,“我等只想在此地抗金保民,奈何总有人不愿让我等安宁!”
朱武皱眉道:“若朝廷真与金虏勾结,我等处境将极其险恶。完颜杲此人,用兵更在完颜宗望之上,若由其统兵,太行山恐无宁日!”
我盯着那绢帛上的字迹,心中念头飞转。岳飞的警告绝非空穴来风。南宋朝廷的软骨病,我是知道的。在原本的轨迹中,他们便是自毁长城,冤杀了岳飞。如今我们这支力量的存在,无疑成了主和派眼中钉,肉中刺。
而完颜杲……此人确实是金初名将,智勇双全,远非完颜宗望可比。若他真来了,我们的日子绝不会好过。
“不能坐以待毙。”我缓缓开口,“朝廷那边,需加紧与朝中主战派,如张浚、赵鼎等人的联络,哪怕只是声援,亦能稍作牵制。同时,我军‘抗金保民’的旗帜需举得更高,更鲜明!让天下人都知道,是谁在河北与金虏血战!让朝廷投鼠忌器!”
吴用点头:“正该如此。可令柴进大官人加大在江南士林、商贾间的活动,宣扬我军战绩。同时,对前来投奔的士人、百姓,皆需妥善安置,广布仁名。”
“至于金虏……”我目光转冷,“完颜杲来不来,非我等能决定。但无论谁来,这太行山,都不是他们能轻易啃下的骨头!需趁其未至,尽快恢复实力,巩固防线!”
正商议间,帐外又传来通报,竟是牛皋亲自来了!
只见牛皋风风火火地闯进大帐,他身材魁梧,声若洪钟,一进来便带来一股草莽豪气。
“卢员外!武二哥!吴学究!俺老牛来了!”他抱拳行礼,随即迫不及待地说道,“俺刚得到消息,王彦那厮,最近和真定府的金狗使者勾勾搭搭,密会了好几次!怕是要出幺蛾子!”
王彦与金兵密会?
我们心中皆是一凛。王彦此人,首鼠两端,之前因我军势大而暂时蛰伏,如今见金国可能增兵换将,朝廷态度暧昧,难保他不会再生异心!
“可知他们密谈内容?”卢俊义急问。
牛皋摇头:“那厮狡猾得很,会谈极为隐秘。但俺安排在井陉的眼线说,会谈后,王彦便下令收缩兵力,加强了几处关隘的守备,似在防备什么。俺觉得,他防的不是金狗,倒像是……在防咱们!”
帐内陷入沉思。王彦的动向,无疑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若他在这个节骨眼上背后插刀,与金兵前后夹击,鹰愁涧危矣!
“看来,有些人,是忘了栾城和黑石峪的教训了。”我冷冷道,眼中寒光一闪,“或许,该让他重新想起来。”
吴用羽扇轻摇:“王彦虽可恨,然其麾下数万之众,若逼之太急,恐生大变。当务之急,是稳住他,至少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如何稳住?”牛皋瞪眼,“难道还要去求他不成?”
“非是相求,乃是示威。”我接口道,“请牛皋兄弟回去后,联合张横、陈达等部,在王彦防区外围,举行一次大规模的‘操演’。不必真打,但要让他看清楚,我联军兵威之盛!同时,可放出风声,言我军新得江南‘某位大人物’暗中支持,粮草军械充足,正欲寻机与金兵主力决战!”
虚张声势,敲山震虎!
牛皋闻言,眼睛一亮:“哈哈!好主意!吓死王彦那龟孙!俺回去就办!”
送走牛皋,帐内气氛依旧凝重。
外有强敌环伺,内有隐忧暗藏,朝廷态度暧昧,盟友心思难测……这短暂的平静之下,竟是如此暗流汹涌!
我走到帐外,望着秋日高远的天空。伤势初愈的身体仍有些虚弱,但目光却愈发坚定。
乱世如炉,淬炼真金。
既然风雨不止,那便迎风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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