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雪封天,三月不绝。
渔村之外,已是彻头彻尾的冰封死域。深蓝色的海冰厚达千丈,一直蔓延到视线的尽头,与铅灰色的天穹连成一片,再也分不清哪里是海,哪里是天。
曾经在监视器中看到的“雪之子”也早已不见踪影,或许已巡弋至更远的地方,或许也在这极致的严寒中陷入了某种蛰伏。
天地间只剩下风雪永恒的呼啸,以及那深入骨髓、冻结规则的死寂。
渔村内,竹屋成了风暴眼中唯一的安宁孤岛。
按照古老相传的规矩,这便是一年中最严酷的“禁渔期”。
并非人为规定,而是天威所致,任何出村的行为都无异于自杀,也是为了保护深海生态,待冰雪消融后,鱼苗能更好地生长繁衍。
这三个月,秦羽几乎未曾挪动位置。
他盘膝坐在窗边,如同化作了竹屋的一部分,周身覆盖着一层薄薄的、与外界同源的冰霜,但那冰霜之下,却有一股微弱而顽强的生机在缓缓流淌。
他的呼吸法在这极致的寒寂压迫下,发生了微妙而持续的变化。
它不再仅仅是被动地汲取那稀薄的“游离元气”,而是开始自动调整其频率与深度,变得更加绵长、更加内敛,仿佛在与外界这绝对的“静”与“寒”寻求着某种共鸣。
每一次吸气,都如同在吞咽万古寒冰,极致的寒冷几乎要冻裂肺腑;
但每一次呼气,却又能将那寒意炼化一丝,转化为一种更加精纯、更加凝练的奇异能量,融入四肢百骸,滋养着内宇宙。
虽然汲取的元气量微乎其微,远不如平时,但其“质”却似乎提升了一个层级,带着一种寒彻之后的新生意味。这让他即便在力量被严重压制的环境下,也能勉强维持住基本的消耗,甚至……缓慢地精进着。
他的心神,绝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内宇宙之中。
那三百家乡宇宙,如同风浪中最坚定的礁石,在宝莲灯核心之光的照耀下,依旧散发着温暖而熟悉的波动。秦羽能感觉到苏瑾、赵铁柱他们的灵魂连接依旧稳定,只是如同被厚茧包裹,无法进行清晰交流。他多次尝试调动力量,想将苏瑾从三百宇宙中暂时引导出来,哪怕只是神识投影,但周遭那冻结的空间与规则,让他如同被囚禁在琥珀中的飞虫,所有的力量延伸出去,都如同泥牛入海,难以撼动分毫。这种感觉,比面对强大的敌人更加令人无力。
艾拉更是如同彻底沉寂,自雪灾开始便再无任何声息,连最基本的分析日志都停止了更新,仿佛其运行所需的某种基础规则也被这严寒暂时“冻结”了。
他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对自身力量的感悟上。
两千五百万奇点宇宙构成的浩瀚星海,在这片外部极寒、内部却因呼吸法而维系着一丝生机的环境下,运转似乎变得更加缓慢、更加沉重,但也因此,其结构的每一个细节,力量流转的每一条脉络,都前所未有地清晰呈现在他的感知中。他如同一个耐心的工匠,细细打磨、体悟着这份磅礴力量的本源。
而作为一切基石的宝莲灯,其光芒虽然在外界显得微弱,但在内宇宙的核心处,那混沌初开之色却愈发深邃、纯粹。它仿佛不受外界严寒的影响,只是静静地燃烧,定住内宇宙的乾坤,那光芒中蕴含的秩序与创造之意,在极致“死寂”的反衬下,显得愈发珍贵与强大。
三个月。
九十余个日夜。
秦羽就在这极寒、寂静、与世隔绝的竹屋里,凭借着自行调整的呼吸法,维系着微妙的平衡,不断地调整、感悟、沉淀。
他没有急于求成地去冲击瓶颈,也没有焦躁于无法联系外界。他只是静静地体悟着这三百宇宙的“守护”,这两千五百万宇宙的“浩瀚”,这宝莲灯的“秩序”,以及这呼吸法在绝境中带来的“不息”。
当第三个月的最后一缕风雪声悄然停歇,窗外那铅灰色的云层似乎透出了一丝微光时,秦羽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如同被冰雪洗练过的寒星,更加深邃,更加沉静。
力量没有暴涨,境界没有突破。
但他知道,这三个月极寒下的沉寂与感悟,对他而言,是一场不亚于任何激烈战斗的……重要洗礼。
他看向窗外那依旧冰封的世界,但感知中,那冻结空间的绝对规则,似乎……松动了一丝。
雪,快要停了。
而经过这场严寒淬炼的他,也将以全新的状态,去面对雪化之后,那必将更加复杂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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