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陈家的老宅,是曾祖父亲手盖的青砖大瓦房,堂屋里一直摆着一张祖传的紫檀木太师椅。
那椅子雕工繁复,扶手磨得油亮,据说是明朝一位致仕阁老用过的物件,带着官气,能镇宅。
但家里有条古怪的规矩:除了族长,谁也不准坐那张椅子。女眷和孩子更是连碰都不能碰。
我曾偷偷问过奶奶,奶奶讳莫如深,只说那是“祖宗定的规矩”,坐了会“折福招灾”。
我大伯是长子,性子烈,年轻时不信邪,有次酒后跟人争执,赌气非要在那太师椅上坐一坐。
结果当天晚上就发起高烧,胡话里全是“滚下去”、“大胆刁民”之类的呵斥,病了大半个月才见好,自此再不敢靠近那椅子半步。
这张神秘的太师椅,成了我童年最大的好奇。
那年暑假,父母外出务工,把我送到老宅跟爷爷奶奶住。
老宅空旷,就两位老人和我。
爷爷是现任族长,平日里沉默寡言,对那张椅子更是看护得紧,每日亲自用软布擦拭,神情恭敬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
一个闷热的午后,爷爷奶奶去邻村吃席,留我一人在家。
堂屋阴凉,我写完作业,百无聊赖,目光不由自主地又落在了那张太师椅上。
它静静地摆在堂屋正中的八仙桌旁,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暗的光泽。
“不就一张破椅子吗?能有什么邪乎?”
少年人的逆反心理作祟,加上好奇心驱使,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靠近了,才觉出这椅子的不同。
它散发着一股陈旧的木头和某种淡淡药香混合的气味,很好闻。
我伸出手,轻轻抚摸那光滑冰凉的扶手,触感细腻。
“就坐一下,马上起来,爷爷不会知道的。”
我心里想着,四下无人,胆子也大了起来。
我转过身,小心翼翼地坐了下去。
就在臀部接触椅面的刹那,我浑身猛地一僵!
一股难以形容的、刺骨的冰寒,瞬间从椅面传导至全身,仿佛不是坐在木头上,而是坐在一块万载寒冰上!
紧接着,耳边“嗡”的一声,像是某种古老的钟磬被敲响,眼前堂屋的景象骤然模糊、扭曲!
我感觉自己不再是自己了。
身体变得沉重,仿佛套上了一层无形的枷锁。视野拔高,像是在俯视整个堂屋。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权势、威严、以及某种积年累月的沉沉暮气的情感,蛮横地涌入我的脑海。
我“看”到穿着长衫马褂的模糊人影在眼前晃动,听到模糊不清的、带着谄媚或惶恐的请安声。
“大胆!”
一个极其威严、苍老又冰冷的声音,直接在我脑子里炸开!震得我神魂欲裂!
随即,一股巨大的、不容抗拒的排斥力从椅子上传来,将我猛地弹开!
我“噗通”一声摔在地上,屁股生疼,浑身冷汗涔涔,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我惊恐地看着那张太师椅,它依旧静静地摆在那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我知道,刚才的经历绝不是幻觉!
那冰冷,那声音,那俯视的感觉……
我连滚爬爬地逃离了堂屋,心怦怦直跳,再不敢回头看那椅子一眼。
傍晚,爷爷奶奶回来了。我一反常态的安静引起了爷爷的注意。
他盯着我,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
“娃,你今天……是不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爷爷的声音低沉。
我吓得一哆嗦,支支吾吾不敢回答。
爷爷叹了口气,没再追问,只是脸色更加凝重。
他走到堂屋,对着那张太师椅,恭恭敬敬地作了三个揖,嘴里低声念叨着什么。
那天晚上,我开始做噩梦。
梦里总有一个穿着古代官服、看不清面目的高大身影,坐在那张太师椅上,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我,反复质问我为何“僭越”。
我拼命想跑,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
接下来的几天,我精神萎靡,食欲不振,身上总是莫名发冷。
奶奶摸我的额头,不烫,反而一片冰凉。
爷爷请来了村里懂行的老中医,也看不出所以然。
最后,他把我带到村尾的瞎子阿婆家。
瞎子阿婆不是真瞎,据说她能“摸骨问阴”。
阿婆那双干枯如鸡爪的手在我头顶、肩膀、脊椎一路摸下去,摸到后心时,她猛地缩回手,脸色大变:
“好重的阴煞官威!娃子的魂儿被冲了,沾上了‘椅灵’的印记!”
她对我爷爷说:“老陈哥,你家那椅子里的‘老大人’,嫌娃子没规矩,冲撞了他,这是降下责罚了。再不送走,娃的阳气要被这官威煞气磨光了!”
爷爷脸色灰败,回到家,在祖宗牌位前跪了许久。
最终,他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送走这张传承了十几代人的太师椅。
送走的过程,又是一场法事。爷爷请来了道士,在堂屋开坛。
那道士看到太师椅,也是倒吸凉气,说这东西已成“器灵”,还是官威极重的那种,寻常送神法子未必管用。
法事做了一天一夜,焚化了无数金箔元宝,念遍了超度经文。
最后,按照道士的指示,由族中八字最硬的四个壮年男子,用浸过黑狗血的粗麻绳将太师椅捆扎结实,拾到南山一处极阳的山坡上,架起松柴,淋上桐油,当众焚毁。
据说,火烧起来的时候,那紫檀木在烈焰中发出噼啪巨响,声音竟隐隐像是人的怒斥与哀嚎。
火势极旺,却诡异地透着股青黑色。
椅子烧完后,原地留下一小堆灰白色的灰烬,风吹不散。
道士让人将灰烬深埋地下,上面种了一棵桃树镇着。
说来也怪,椅子烧掉后,我的怪病就不药而愈了,身上不再发冷,噩梦也消失了。
自那以后,陈家老宅的堂屋里,那张太师椅的位置就一直空着。
家族里关于不准坐那椅子的规矩,也随着椅子的消失而成了口耳相传的故事。
多年后,我读了更多书,才隐约明白,那或许不是什么“器灵”或“椅妖”。
而是漫长岁月中,无数代使用者的气息、情绪、尤其是那位阁老留下的强烈个人意志和官场煞气,浸染了木质,形成了一种特殊的、带有排他性的能量场。
它认主,或者说,它只承认符合它“规则”的存在。
而爷爷他们用最传统的方式,进行了一场与过去、与某种执念的告别仪式。
如今,老宅早已翻新,但那块空着的地板,仿佛还在无声地提醒着后人:
有些祖辈传下的老物件,承载的不仅是历史,可能还有我们无法理解、也承受不起的重量。
不该碰的,别碰。这或许就是“老物有灵,勿生僭越”这句话背后,最朴素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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