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山脚下有个规矩,走夜路若是遇到荒郊野岭独独亮着灯的人家,前去借宿可以,但主家给你安排的油灯,灯里有多少灯油,你便只能用多久。
油尽灯枯,哪怕天还没亮,你也得立刻离开,绝不可向主家再讨要半滴油。
老辈人说,那灯油烧的不是油,是那户“人家”给你的“时限”。
这夜,货郎张青挑着担子从邻县回来,错过了宿头。
偏又赶上瓢泼大雨,电闪雷鸣,把他浇成了落汤鸡。
山道泥泞,四下漆黑,他深一脚浅一脚,又冷又怕。
正焦急间,忽见前方山坳里,隐隐约约透出一点昏黄的灯光。
张青大喜,循着光走去,见是一座孤零零的青砖小院,院门虚掩。
他叩门询问,一个穿着灰布长衫、干瘦佝偻的老者开了门,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青白。
“老人家,行路遇雨,求个地方避避,天亮就走。”张青连忙作揖。
老者没说话,只上下打量他几眼,侧身让他进了屋。
堂屋里只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豆大的火苗跳动,光线昏暗,勉强能视物。
屋里陈设简单,却异常干净,带着一股陈旧的灰尘气息。
老者指了指厢房一张窄榻,声音沙哑:
“歇那儿吧。这盏灯,给你用。”
说着,将桌上那盏小油灯推到他面前。
张青连连道谢,接过油灯。
那灯是普通的陶制油灯,里面的灯油只剩下小半盏,看样子,最多能烧两三个时辰。
他心想,足够了,凑合到天亮就行。
老者不再理他,自顾自回了里屋,关上了门。
张青放下担子,脱下湿透的外衣,躺在窄榻上。
屋外风雨声不止,屋内却静得可怕,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他奔波一天,疲惫不堪,很快便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他猛地惊醒。
是被冻醒的,也是被一种莫名的心悸惊醒。
屋里那盏油灯,火苗已经变得极其微弱,只剩下绿豆大小,昏黄的光圈缩在灯盏边缘,眼看就要熄灭了!灯油,快烧干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窗户,外面依旧一片漆黑,雨还在下,离天亮显然还早。
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他想起了那个规矩——油尽灯枯,必须离开。
可是……外面风雨交加,漆黑一片,此刻出去,岂不是要冻死、吓死在荒山野岭?
这老者看着不像恶人,再讨要一点灯油,应该……应该可以吧?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贪图安逸和侥幸心理最终占据了上风。
他咬咬牙,起身走到里屋门前,轻轻叩响:
“老人家,老人家睡了吗?实在抱歉,灯油……灯油快没了,能否再给添一点?”
屋里死寂无声,没有回应。
“老人家?”
张青又敲了敲,稍微用力了些。
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仿佛里面根本没有人。
张青心里发毛,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心头。
他犹豫着,是不是该硬着头皮推门看看。
就在这时,堂屋那盏油灯的火苗,猛地跳动了几下,发出“噗”地一声轻响,彻底熄灭了。
霎时间,整个屋子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浓重的、冰冷的黑暗如同实质般包裹上来,带着一股陈年墓穴般的阴寒气息。
张青的呼吸一滞,心脏狂跳。
他慌忙去摸身上的火折子,可摸遍了全身,那明明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竟不翼而飞!
“老……老人家!”
他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在黑暗中显得异常响亮和空洞。
无人应答。
只有他自己的回声,在空荡的屋子里碰撞。
不!得离开!必须立刻离开!
强烈的求生欲让他克服了恐惧,他凭着记忆,摸索着朝堂屋大门的方向挪去。
手脚碰到冰冷的墙壁,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终于,他摸到了门板。用力一拉!
门,纹丝不动。
像是从外面被什么东西死死抵住了,或者……根本就不是门了。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内衣。
他发疯似的用肩膀去撞,用脚去踹,那门板发出沉闷的响声,却坚固得如同铁铸。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张青绝望地嘶吼,声音在黑暗中回荡,带着哭腔。
突然,他停止了动作,浑身僵硬。
他听到了另一种声音。
不是风雨声。
是脚步声。
非常缓慢,非常沉重的脚步声。
就在这间漆黑的堂屋里,离他不远的地方。
“嗒……嗒……嗒……”
一步一步,像是穿着湿透的棉鞋,踩在冰冷的地面上。
那脚步声,正朝着他这边,慢慢靠近。
张青吓得魂飞魄散,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气不敢出,牙齿咯咯作响。
脚步声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着泥土和腐烂气味的阴寒气息,扑面而来,几乎让他窒息。
黑暗中,他感觉有一张脸,凑到了他的面前。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冰冷的、没有呼吸的鼻息,喷在他的脸上。
然后,一个沙哑、干涩,带着无尽冰冷和恶意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响了起来,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灯油……烧完了……”
“时辰……到了……”
“你……还不走……”
“那就……永远……留下吧……”
“啊啊啊啊——!”
张青发出了濒死的惨叫,精神彻底崩溃。
第二天雨停,有胆大的村民路过那处山坳,发现那座传闻中早已无人居住的青砖小院院门大开。
进去一看,货郎张青直接挺地倒在堂屋门口,眼睛瞪得几乎裂开,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已经没了气息。
他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像是被活活吓死的。
他带来的货担散落在一旁,里面的杂货完好无损。
而堂屋的桌子上,那盏陶制油灯依旧放在那里,灯盏干干净净,一滴油渍也无,像是从未被点燃过。
只有当地最老的猎户,在查看现场后,盯着那盏空油灯和张青指甲里抠下的、来自门板的些许暗红色、带着腥气的泥土,沉默地摇了摇头。
自此,莽山脚下那条关于“借灯”的规矩,再无人敢忘。
夜行之人宁可露宿荒野,也绝不敢再去敲那些孤零零亮着灯火的、看似温暖的院门。
因为那灯油燃尽的时刻,或许就是你的“时限”到头之时。而那在黑暗中向你索命的,可能根本就不是给你灯火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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