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土在通风管道的嗡鸣中打着旋，落在锈蚀的金属管道上。b-7区工具维修站的角落，混杂着劣质润滑油的刺鼻气味和一种更隐秘的、发酵过度的酸馊味。几只空瘪的营养膏袋子被小心地塞在废弃零件堆的缝隙里，掩盖着下方一个被撬开盖子的金属罐子。
4068蹲在地上，喉咙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咕哝，把最后一口浑浊的液体灌进喉咙。那玩意儿烧灼着食道，带着铁锈和腐败水果混合的味道，一股热气却虚假地冲上头顶，暂时驱散了骨子里的寒冷和疲惫。
他随手把空罐子捏瘪，扔进角落更深的阴影里，发出“哐啷”一声轻响。
“省着点喝，别又像上次那样吐得昏天黑地。”4277抱着膝盖坐在旁边一张垫着破帆布的废弃液压垫上，声音轻轻的。昏黄应急灯的光线勾勒着她清瘦的轮廓，洗得发白的工装裤膝盖处磨出了毛边。她看着4068，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怕什么，这一罐可是我好不容易从老林头那儿换来的，顶好的‘货’！”4068抹了下嘴，脸上泛着酒精催生的潮红，他拍了拍身上同样破旧的工装口袋，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再说了，今天……有东西给你看。”
4079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手里也捏着半罐同样的“酒”，嗤笑一声：“得了，4068，你能有啥好东西？捡到上民扔掉的能量棒头子了？”他灌了一口，被那劣质的辛辣呛得直皱眉，咧着嘴，露出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齿。
4068没理4079的揶揄。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小心翼翼地从贴身的内袋里，掏出一个用几层脏兮兮的绝缘胶布紧紧缠裹的小包。
他手指有些笨拙地撕开胶布，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最后，一小片耀眼的金色，刺破了维修站黯淡的光线。
那是一块怀表。沉甸甸的质感，黄金的表壳在昏暗中依然流淌着温润的光泽，边缘雕刻着繁复细密的藤蔓花纹。表盖正中，镶嵌着一小片纯净如水的蓝色宝石。与周围油腻的环境格格不入。
4079的眼睛瞬间瞪大了，捏着的罐子差点脱手：“这……这哪儿来的？”他的声音因为震惊和酒精而拔高，带着破音。
“嘘！小点声！找死啊！”4068紧张地低吼，下意识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通道深处只有单调的管道嗡鸣。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压着嗓子，带着一种混合着得意和后怕的炫耀：“R49……废墟里头……差点把命搭上！这可是旧世界的东西！上等人……都戴这个！”他把“上等人”三个字咬得很重。
他的目光转向4277，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和紧张，将那块冰凉的、沉甸甸的金怀表，轻轻塞进了她摊开的手心里。“给……给你的。”
4277像被烫到般轻轻一颤。指尖触碰到那光滑、冰凉、与尘民粗糙生活截然不同的金属质感时，一种陌生而巨大的冲击席卷了她。她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手指，随即又小心翼翼地、带着近乎恐惧的珍重，将怀表完全握住。
她低下头，指尖发颤，摸索着表壳边缘精致的雕花凹槽。那冰冷的线条在指腹下流淌，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冰冷钢铁世界的、令人心醉的韵律。她犹豫了一下，用指甲抠住表盖边缘一个小小的凹陷，轻轻用力。
一声清脆悦耳的机括轻响，在寂静的角落里格外清晰。表盖弹开，露出了内里微微泛黄的珐琅表盘和纤细优雅的黑色指针。
表盘边缘镶嵌着细小的、如同碎钻般的刻度。幽蓝的宝石如同深海的结晶，在昏黄的光线下折射出神秘而深邃的光晕。那镶嵌在表盖内侧的蓝色宝石，在昏暗光线下折射出一小片纯净而冰冷的光斑，落在她脏污的手背上，像一小滴凝固的星辰泪。
4277的呼吸瞬间屏住了。灰暗的、如同蒙尘玻璃珠般的眼眸深处，像是被投入了火种，“唰”地一下点亮了从未有过的、璀璨的光华。她直勾勾地盯着那精致运转的指针，仿佛忘记了周遭一切，声音轻得像梦呓：“真亮……像……像星星掉下来了……”
4079凑过来，醉眼朦胧地打量着那块表，又看看4068脸上那混杂着得意和某种卑微期盼的神情，打了个带着酒气的嗝：“星星？呵……4068，我看你是被噬极兽舔了脑子！这东西再亮，能当饭吃？能让你穿上那铁疙瘩？”他晃了晃空了一半的罐子，语气带着根深蒂固的麻木和自我保护的嘲讽，“咱是尘民！连碰一下维修区的螺丝刀，都得看管工脸色，挨鞭子都是轻的！你还想开重力体？做梦吧你！”
“闭嘴！4079！”4068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转头怒视着他，脸颊因酒精和羞愤涨得通红，“凭什么咱们就得一辈子在泥里爬？凭什么上民生下来就什么都有？我告诉你，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要坐进驾驶舱里！我要让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都得仰着头看我！到时候……”
他挥舞着手臂，激动的唾沫星子在昏暗中飞溅，描绘着一个金光闪闪、自己主宰命运的虚幻未来。那金怀表在他激昂的语调里，仿佛成了打开新世界的钥匙。
就在他沉浸在自己用酒精和愤怒编织的迷梦里时，工具维修站虚掩的厚重合金门外，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混乱、激烈的声响。
是金属货架被猛烈撞击倒地的巨响，紧随其后的是几声变了调的、充满痛苦的闷哼和嘶吼，还有……一种令人牙酸的、湿黏的咀嚼吞咽声？
4068的激昂演说戛然而止，如同被掐住了脖子。4079脸上的醉意瞬间褪去大半，警惕地直起了腰。4277猛地合拢表盖，将那块冰冷的星辰紧紧攥在手心，脸色煞白。
“外面……怎么了？”4079的声音带着惊疑。
4068眼神一厉，如同嗅到危险的鬣狗，猛地蹿到门边，小心翼翼地将门拉开一道缝隙。令人作呕的画面瞬间冲击了他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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