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防空洞的潮湿空气中，混合着一丝尚未散尽的血腥味和硝烟气息。张默、胖子和阿雅刚刚从海上惊险撤离归来，脸上还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却锐利如初。
扎西早已在洞内等候，他如同沉默的岩石，身上还带着郊区茶庄夜露的微凉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看到张默三人安全返回，他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解决了？”张默问道，声音在洞穴中回荡。
“嗯。”扎西的回答简短有力，如同他手中的刀。
无需多言，赵元衡这个赵家内部与烛龙勾结的关键节点，已被清除。这无疑是在赵家本就混乱的内部又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也必然会引起烛龙的警觉和反弹。
“海上的情况不太妙。”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抓起水壶灌了几口，“那岛守得跟铁桶似的，无人机刚靠近就被打下来了，我们差点被追上。”
阿雅补充道：“‘倾听者’装置的防御强度远超预期，常规手段很难突破。而且……我们可能已经打草惊蛇了。”
张默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赵元衡的死和海上侦查的暴露，确实会让对方更加警惕，甚至可能加速“倾听者”的部署。时间更加紧迫了。
但危机中，往往也藏着转机。
他看向扎西：“赵元衡那边，除了目标清除，有没有其他收获？”
扎西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巴掌大小的扁平物体，递给张默：“从他身上找到的，藏在衬衫夹层里。”
张默接过，入手微沉。打开油布，里面是一个黑色的、类似移动硬盘但结构更加精密的金属盒子，上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几个极其细微的接口。
“这是……”胖子凑了过来。
“加密存储器，而且是高级货。”阿雅一眼就认了出来，“这种级别的加密，通常用于存储极其重要的数据。”
张默将存储器握在手中，再次调动“风语者”之力进行感知。与之前雷昊那个身份牌不同，这个存储器内部的加密更加复杂，不仅仅是精神烙印，还混合了物理隔离和多重电子锁，防护得严严实实。
强行破解，很可能触发自毁程序。
“能打开吗？”胖子期待地问。
阿雅接过存储器，连接上自己的电脑，尝试了几种常规的破解方式，屏幕上都立刻弹出了红色的警告框和乱码。“不行，加密算法太先进了，暴力破解成功率极低，而且风险太大。”
就在众人有些失望之际，张默忽然心中一动。他想起了老陈。那个看似普通的五金店老板，总能弄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和渠道。
“联系老陈。”张默对胖子说道，“问他有没有办法打开这个东西，或者，认识能打开的人。价钱不是问题。”
胖子立刻拿出那个用于联络的廉价手机，拨通了老陈的秘密号码。
电话接通后，胖子简单说明了情况。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老陈那带着痰音的、慢悠悠的声音：“东西……描述一下。”
胖子按照张默的示意，描述了存储器的外观和接口特征。
“……呵，‘黑匣子’……赵元衡这老狐狸，果然留着后手。”老陈似乎认出了这东西，“这东西可不好开，专门防着你们这种‘专业人士’的。”
“陈叔，有办法吗？”胖子急切地问。
“办法嘛……倒是有一个人可能搞得定。”老陈顿了顿，“不过，那老家伙脾气怪得很，而且……收费可不是一般的黑。”
“谁？在哪里？”张默直接拿过了电话。
“‘蝰蛇’，以前在某个特殊部门干过的老家伙，退休后躲在城南的电子垃圾场里捣鼓他的那些‘玩具’。就说是我介绍的，但他买不买账，看你们运气。”老陈报了一个地址，然后提醒道，“提醒你们一句，那老家伙只认钱和‘有趣’的挑战，别的都不好使。还有，最近那边不太平，赵家的人像疯狗一样在到处找人，你们小心点。”
“谢了，陈叔。”张默挂断电话，目光扫过三人。
“城南电子垃圾场……我知道那地方，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胖子说道，“赵家现在肯定像疯狗一样在到处找我们，去那里风险不小。”
“但值得一试。”张默看着手中的存储器，“这里面，很可能藏着赵家和烛龙之间更深的秘密，甚至是他们的弱点。我们必须拿到里面的内容。”
他迅速做出决定：“我和胖子去电子垃圾场找‘蝰蛇’。阿雅，你和扎西留在这里，保持警戒，同时继续尝试通过其他渠道搜集关于‘倾听者’和烛龙动向的情报。”
“明白！”
“小心。”
没有浪费时间，张默和胖子稍作伪装，便再次离开了防空洞，融入城市午后的喧嚣之中，目标直指城南那片巨大的、如同城市疮疤般的电子垃圾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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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电子垃圾场，名副其实。堆积如山的废弃电器、电路板、金属框架散发出刺鼻的化学气味，各种颜色的电线如同藤蔓般缠绕其间。拾荒者、黑市贩子、无所事事的流浪汉穿梭在由垃圾堆构成的“街道”中，眼神麻木或警惕。
按照老陈给的地址，张默和胖子在垃圾场深处，找到了一个由报废集装箱和废旧钢板拼凑而成的、勉强能称之为“房子”的构筑物。门口挂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牌子，上面用红色喷漆写着两个字——“维修”，旁边还画着一条盘踞的蛇形图案。
应该就是这里了。
张默和胖子对视一眼，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锈迹斑斑的铁皮门。
门内光线昏暗，空间狭小，几乎被各种拆解到一半的电子设备和仪器堆满，只留下一条窄窄的过道。一个头发乱如鸟窝、穿着沾满油污工装、看不出具体年纪的干瘦老头，正背对着门口，趴在一个闪烁着杂乱灯光的仪器前，手里拿着电烙铁，聚精会神地捣鼓着什么，对有人进来毫无反应。
空气中弥漫着松香、焊锡和某种古怪的化学药水味。
“蝰蛇？”胖子试探着叫了一声。
那老头动作顿了一下，缓缓转过身。他脸上布满皱纹，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如同黑暗中窥伺的毒蛇，带着一种审视和漠然。他看了一眼张默和胖子，目光尤其在张默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气息，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模样。
“老陈介绍的？”蝰蛇的声音沙哑，像是砂纸摩擦。
“是。”张默将那个黑色的存储器放在旁边一个还算干净的工作台上，“想请您帮忙打开它。”
蝰蛇瞥了一眼那存储器，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兴趣，但随即又撇撇嘴：“‘黑匣子’，军工级加密，自带物理和逻辑双重锁，触发条件未知。麻烦。”
“价钱好说。”胖子立刻道。
“钱？”蝰蛇嗤笑一声，用手中的电烙铁指了指周围堆积如山的破烂，“你看我像缺钱的样子吗？”
“那您想要什么？”张默平静地问道。
蝰蛇放下电烙铁，拿起那个存储器，在手里掂量了一下，那双毒蛇般的眼睛再次看向张默：“小子，你身上……有点意思。跟那些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蠢货不一样。”
他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带着一种蛊惑般的语气：“这样吧，东西我可以帮你开。作为报酬，告诉我……你是什么‘东西’？或者说，你接触过什么‘东西’，让你变得……这么‘特别’？”
张默瞳孔微缩。这老家伙的感觉竟然如此敏锐！他显然不是普通人，很可能接触过类似“异常”的存在或者技术。
见张默沉默，蝰蛇也不催促，只是用那双眼睛饶有兴致地盯着他，仿佛在欣赏一件有趣的藏品。
半晌，张默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我见过‘门’。”
他没有多说，只给出了这个模糊却足够分量的信息。
“门？”蝰蛇眼中的兴趣瞬间达到了顶点，甚至带上了一丝狂热，“哪个‘门’？是西边沙漠里那个会‘唱歌’的石头圈？还是南边雨林里那个吞掉整支探险队的‘光影’？或者是……传说中那个连接着‘终结之地’的……”
他的话戛然而止，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紧紧盯着张默：“你说的‘门’，是不是……灰色的？流动的？看久了会让觉得连‘自己’都要消失的？”
张默心中一震！这老家伙，竟然知道混沌巨门？！他到底是什么人？
看到张默的反应，蝰蛇脸上露出了一个近乎癫狂的笑容，搓着手道：“成交！这东西我帮你开！免费！只要你有空的时候，跟我聊聊那扇‘门’！一点点细节就好！”
他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张默深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可以。”
“好！好！”蝰蛇兴奋地拿起存储器，如同抚摸情人般摩挲着它的外壳，“给我点时间，这玩意儿有点棘手，但我‘蝰蛇’出手，没有打不开的锁！”
他不再理会张默和胖子，立刻埋头到那堆仪器之中，开始专注地破解存储器。
张默和胖子在一旁安静地等待着。洞外垃圾场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只剩下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和蝰蛇偶尔发出的、意义不明的嘀咕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约一个小时后，蝰蛇猛地一拍大腿：“成了！”
只见他工作台上一个连接的显示器屏幕亮起，跳过了所有的加密界面，直接进入了一个文件管理系统！里面分门别类地存储着大量的文档、图片、音频和视频文件！
“快！抓紧时间看！这破解状态不稳定，随时可能被反制重新锁死！”蝰蛇催促道。
张默和胖子立刻凑到屏幕前，快速浏览起来。
里面的内容，让两人越看越是心惊！
这不仅仅是赵元衡个人的黑账和犯罪证据，更是赵家与烛龙多年来深度勾结的完整记录！包括巨额的资金往来明细、利益输送协议、为烛龙行动提供的各种便利和掩护、甚至还有几次协助烛龙“处理”掉碍事者的记录！
更重要的是，里面有几份加密等级最高的文件，赫然是关于“倾听者”装置的部分技术参数、建设进度报告，以及……烛龙要求赵家协助采购的、一些连雷昊都不知道的、极其敏感和违禁的物资清单！
其中一份报告提到，“倾听者”的核心“共鸣水晶”对某种特定的“高维能量辐射”极其敏感，是其运作的关键，但也可能成为其最致命的弱点！报告还附有一段极其简短的、关于如何利用这种“辐射”进行干扰的理论推导……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这几乎指明了摧毁“倾听者”的方向！
“拷贝！快！”张默急声道。
胖子立刻拿出准备好的移动硬盘，开始疯狂拷贝数据。
就在数据拷贝到百分之八十左右时，显示器屏幕猛地闪烁了一下，蝰蛇面前的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不好！远程反制启动了！强行中断了！”蝰蛇脸色一变。
屏幕瞬间黑屏，那个存储器也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表面闪过一道红光，显然内部的物理自毁机制被触发了。
“妈的！只差一点！”胖子看着进度条停在了百分之八十五，懊恼地捶了一下桌子。
“够了。”张默看着胖子手中那块存储着大量核心数据的移动硬盘，眼中寒光闪烁，“这些，足够让赵家万劫不复，也让我们找到了对付‘倾听者’的方法。”
他看向一脸惋惜却依旧兴奋的蝰蛇，郑重道：“谢了。”
蝰蛇摆摆手，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存储器上，而是灼灼地盯着张默：“别忘了你的承诺！‘门’的事！”
“我会再来找你。”张默点了点头，不再停留，和胖子迅速离开了这个充斥着古怪气味的集装箱小屋。
身后，隐约传来蝰蛇那压抑不住的、如同夜枭般的低笑声。
阳光刺眼，垃圾场的恶臭扑面而来。但张默的心中，却如同握住了烧红的匕首，滚烫而坚定。
赵家的罪证，摧毁“倾听者”的线索，都已到手。
接下来，就是将这些“武器”，化作真正的雷霆，给予敌人致命一击的时候了。
现实的复仇与拯救，即将进入最后的、也是最惨烈的阶段。
（第一百六十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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