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地下，排水系统的迷宫。
恶臭、潮湿、令人窒息的黑暗包裹着四人。仅有胖子头灯射出的光柱在布满粘稠苔藓和污水的管壁上晃动，映照出张默苍白而坚毅的侧脸，扎西警惕扫视四周的眼神，以及阿雅紧抱着那个沉重设备核心、微微颤抖的手臂。
刚才廊桥上那电光石火的交锋，虽然短暂，却凶险万分。烛龙追兵展现出的实力和果决，远超之前遭遇的“清道夫”小队。张默能感觉到，最后对拳的那一下，对方刀刃上传递过来的能量带着一种极其阴寒的侵蚀性，此刻仍在隐隐作痛，试图钻入他的经络。
“他们没追下来。”扎西贴在冰冷的混凝土管壁上，仔细聆听着上方的动静，低声道。
“下水道系统复杂，他们不敢贸然深入，但肯定封锁了所有出口。”胖子喘着粗气，将沉重的设备小心放在一处相对干燥的检修平台上，“默哥，你没事吧？”
“没事。”张默甩了甩有些发麻的右手，强行将那股阴寒能量逼出，“尽快离开这里，找个地方启动设备。”
阿雅立刻打开随身携带的加固笔记本电脑，连接上设备核心的接口，屏幕亮起，复杂的参数和波形图开始跳动。“设备受损程度百分之五，核心功能完好。辐射频率模型导入中……正在进行适应性校准……”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眉头紧锁。在这恶劣的环境下进行如此精密的操作，对她而言是巨大的考验。
“不能在这里久留。”张默感知着周围，下水道并非绝对安全，烛龙一定有办法追踪到这里。“胖子，最近的、相对安全的出口是哪里？”
胖子调出存储在终端里的城市地下管网图，快速计算着：“往东三公里，有一个废弃的地铁通风井，连接着城东的老工业区，那里监控稀疏，容易隐藏。”
“就走那里。”张默果断决定，“阿雅，你需要多久能完成校准和模拟准备？”
“至少……二十分钟。”阿雅估算了一下，“而且需要相对稳定的环境进行最后一次频率锁定，模拟辐射的瞬间，能量波动会很大，肯定会暴露我们的位置。”
二十分钟，在一个可能随时被追兵发现的移动环境中，完成一项极其精密且会暴露自身的操作。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张默没有选择。
“边走边校准。抵达通风井后，立刻进行最后锁定和模拟测试。”他做出了最冒险的决定，“扎西，前面探路。胖子，注意后方和侧翼。”
队伍再次在黑暗中沉默地移动起来。脚下是没过脚踝的、冰冷粘稠的污水，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味。胖子的头灯是唯一的光源，在无尽的管道中显得如此微弱。
阿雅几乎是趴在胖子的背上，双手仍在笔记本电脑上忙碌着，屏幕的微光映照着她额角的细汗。设备的嗡鸣声在寂静的下水道中被放大，显得格外刺耳。
张默走在最后，一边警惕着后方，一边默默运转着“风语者”之力。不仅仅是疗伤和戒备，他更在尝试着去“感受”手中那台粗糙改造过的发生器核心。
在他的感知中，这台冰冷的机械造物内部，无数电子和能量正在按照阿雅设定的模型疯狂流转，试图去模仿、去激发那种能够引动“共鸣水晶”的特定“高维能量辐射”。这是一种基于现实科技，却试图触摸超凡领域的危险尝试。
而随着他对这设备能量结构的深入了解，他体内那缕与混沌巨门相连的、一直如同背景噪音般的微妙感应，再次变得清晰起来！并且，与这设备试图模拟的辐射频率，产生了一种奇异的、仿佛共鸣前兆的同步震颤！
果然！他的猜测是对的！“倾听者”装置与墟境那扇“门”同源！摧毁它的关键，就在于引动“归墟”本身的力量！
但这个发现并没有带来喜悦，反而让他心头更加沉重。主动引动“归墟”之力，哪怕只是一丝，也如同在悬崖边缘跳舞，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就在这时——
嗡！！！
他手中的设备核心突然发出一声异样的、更加高亢的嗡鸣！屏幕上的波形图瞬间变得极其不稳定，疯狂跳跃！
“不好！频率出现未知偏移！能量正在不受控制地积聚！”阿雅失声惊呼，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试图进行压制，但效果甚微！
设备外壳开始发烫，表面的指示灯疯狂闪烁，发出刺眼的红光！一股令人心悸的、扭曲着周围光线的能量场正在以设备为核心迅速扩张！
“怎么回事？！”胖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张默猛地按住剧烈震颤的设备，将感知全力投入其中。他“看”到了！在设备内部，那被模拟出的辐射频率，似乎触碰到了某种隐藏的“引信”，正在自发地与远方某个庞大的、冰冷的“存在”建立连接！不是“倾听者”，而是……更深层、更恐怖的东西！
是“归墟”！这模拟的辐射，竟然真的引动了“门”后那终极虚无的些微回应！
或者说……这本就是烛龙设计中的一个陷阱？！他们早就料到有人会尝试利用这个弱点，所以在“共鸣水晶”或者说整个“倾听者”的设计中，埋下了这个一旦被特定频率触及，就会主动连接“归墟”、甚至可能引来“净化”预案的死亡开关？！
“停止模拟！立刻！”张默对着阿雅厉声喝道，同时将自己那蕴含着秩序特性的“风语者”之力，如同灭火般强行灌注到设备核心之中，试图抚平那暴走的能量和断裂的逻辑！
滋啦——！
设备内部传来元件烧毁的爆响，刺鼻的焦糊味弥漫开来。屏幕瞬间黑屏，那令人心悸的能量场也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野兽般，迅速衰弱、消散。
模拟被强行中断了。
但张默的脸色却变得异常难看。他感觉到，那一闪即逝的连接，虽然短暂，却已经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石子。涟漪已经荡开，是否已经被“门”后的存在，或者被烛龙的“倾听者”所捕捉？
“设备……过载烧毁了……”阿雅看着冒着青烟的核心，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和绝望，“我们失败了……”
胖子一拳砸在潮湿的管壁上，溅起一片污水，低吼道：“妈的！就差一点！”
扎西沉默地握紧了刀柄，眼神如同这地下的黑暗，深不见底。
希望仿佛在刚刚燃起的瞬间，就被无情地掐灭。夺取设备、冒着生命危险进行的尝试，换来的却是这样一个近乎毁灭性的结果。
下水道内，只剩下污水流淌的汩汩声，和四人沉重而压抑的呼吸。
张默看着那台报废的设备，眼中却没有任何气馁，反而闪过一丝更加决绝的光芒。
他抬起头，望向黑暗的管道深处，仿佛能穿透这厚厚的地层，看到那座海上的孤岛，看到那个庞大的、即将激活的“倾听者”装置。
常规的方法已经失效，设备也已损毁。
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也是最危险的一条路。
他缓缓开口，声音在死寂的下水道中，带着一种冰冷的、仿佛来自深渊的回响：
“不，我们没有失败。”
“我们找到了真正的方法。”
“既然无法模拟……那我就亲自去‘引’给它看。”
他要以自身为媒介，主动激发与混沌巨门的连接，将真正的“归墟”气息，如同致命的毒药，直接投向“倾听者”的心脏！
这是一场赌上一切，包括自身存在与否的终极豪赌。
（第一百六十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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