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的江湖大战的余波，如同暴雨过后泥泞的街道，需要时间慢慢清理和沉淀。湾仔，洪安社总部，气氛却与外面的劫后余生截然不同，这里充满了胜利者的忙碌和一种压抑不住的亢奋。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长条会议桌的首位，林峰端坐着，手指无意识地轻叩光滑的桌面，听着手下核心骨干的汇报。他的脸色平静，看不出太多激战后的疲惫，更看不出志得意满，只有一种深沉的、掌控一切的冷静。
“峰哥，”刀仔明推了推眼镜，看着手中的文件夹，语速平稳地汇报，“初步统计，这次我们一共接收了洪兴在九龙的全部十二间夜总会、八家桑拿浴场、三间地下赌厅，还有旺角区东英让出来的六条街的看场权，包括二十七家酒吧、KtV和游戏厅。钵兰街那边，马王的四家最大的夜场和两家财务公司也已经完成交接，剩下的一些小场子，神灯正在带人清理，问题不大。”
这些数字背后，是巨大的利益和流动的金钱，足以让任何江湖人为之疯狂。会议室里的飞机、东莞仔等人，眼中都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林峰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地盘是打下来了，能不能守住，能不能生出金蛋，看你们的本事。阿明，尽快拟个章程出来，新地盘的管理费、保护费，规矩照旧，但账目要清晰，谁的地盘出了纰漏，谁负责。”
“明白。”刀仔明点头记下。
“峰哥，”飞机忍不住开口，脸上带着战后的戾气和功勋者的傲气，“九龙那边刚打下来，洪兴那帮残渣余孽肯定不服气，昨晚还有几个不开眼的想烧我们刚接的场子！要我说，就得下狠手！抓到一个废一个！看谁还敢炸刺！”
林峰看了他一眼，眼神平淡，却让飞机下意识地收敛了一下坐姿。
“飞机，打天下靠狠，坐天下，”林峰顿了顿，声音不高却带着分量，“光靠狠，不够。杀鸡儆猴要有，但没必要搞得风声鹤唳，吓跑了客人，谁给我们交钱？东莞仔，九龙那边你先代管，飞机辅助。怎么做，分寸自己把握。我要的是尽快恢复营业，稳定赚钱。至于那些不开眼的……”
林峰手指停止敲击，冷冷道：“挑两个带头闹事的，找到人，直接沉海。其他的，断手断脚，扔出去就行了。这件事，飞机你去办，干净利落点。”
“是！峰哥！”飞机眼中凶光一闪，兴奋地应下。东莞仔也沉稳地点了点头。
这是典型的林峰风格，赏罚分明，恩威并施。既满足了飞机的杀性，也强调了东莞仔主导和稳定优先的原则。
“天虹，”林峰看向一直沉默坐在角落、擦拭着从不离身的汉剑的骆天虹，“这次辛苦你了。以后社团里新组建的‘刀队’由你统带，负责处理最棘手的硬点子。资源优先配给你。”
骆天虹抬起眼皮，看了林峰一眼，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嗯。”对他而言，能追求更高的武道和挑战更强的对手，比地盘和金钱更有吸引力。林峰的安排，正合他意。
“还有你，神灯。”林峰目光转向坐在末位、依旧穿着花衬衫、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神灯。这次能精准找到马王和老窝，他功不可没。“钵兰街你熟，以后那边的场子和零散生意，你多费心管着，规矩按社团里的来。”
神灯立刻堆起谄媚的笑容，连连点头：“谢谢大佬赏识！您放心！我一定把钵兰街打理得妥妥帖帖，保证油水足足的，绝不给您丢脸！”他从一个落魄的夜场经理，一跃成为掌管一条街油水生意的头目，可谓一步登天，虽然林峰没给他扎职，但实际上他已经是洪安在钵兰街的扛把子了，自然心花怒放。
初步的人事和地盘分配就此定下，洪安社这台庞大的机器，开始按照林峰的意志，高效地整合消化着战利品。
会议结束后，众人各自离去忙碌。林峰单独留下了刀仔明。
“投降的那些人，处理得怎么样？”林峰问道。他指的是大战中投降的东英、洪兴的中下层人员。
“筛选了一遍，”刀仔明低声道，“剔除了那些伤太重没用的、还有死忠分子。剩下大概一百七八十人，看起来还算精干，也想过档跟我们。怎么安排？”
“打散了，分给各个堂口，补充人手不足。告诉各个揸Fit人，一视同仁，但也给我盯紧点，谁敢有异动，连同接收他的人一起处理。”林峰吩咐道，“另外，里面有没有比较机灵、有点用的？”
刀仔明想了想：“有一个，叫‘肥尸’，原来是东英社的，沙蜢麾下一个小头目，打架不算猛，但人挺机灵，跑路也快，沙蜢死了他就带人投过来了。好像读过几年书，不像一般古惑仔那么莽。”
“哦？”林峰略感兴趣，“带他来见我。”
不一会儿，一个看起来有些瘦削、眼神里带着点惊惶又有点精明的长发年轻人被带了进来，显得有些紧张。
“峰…峰哥……”肥尸低着头，不敢直视。
林峰打量了他一下：“听说你读过书？”
“是…是，念到中五（高中）……”肥尸小声回答。
“为什么跟沙蜢？”
“为…为搵食（找饭吃）呗…他够恶，能吓住人…”
“现在为什么跟我？”
“因…因为您更恶…而且，跟您有前途……”肥尸倒是说了句实话。
林峰笑了笑：“以后跟着刀仔明做事，打打杂，跑跑腿。做得好，有你出头之日。做不好，或者有什么小心思，你知道后果。”
肥尸又惊又喜，连忙鞠躬：“谢谢峰哥！谢谢明哥！我一定好好干！”
让肥尸离开后，林峰对刀仔明说：“放在身边观察一下，看看是不是真有点用。”
“明白。”
处理完内部事务，林峰揉了揉眉心。称王称霸并非只是打打杀杀，这些繁琐的管理和人事安排，同样耗费心神。
这时，一个小弟敲门进来：“大佬，o记的黄sir来了，在楼下。”
林峰和刀仔明对视一眼。该来的总会来。
黄启发被请了上来，他看起来比大战时憔悴了不少，眼袋深重，但身上那点圆滑世故似乎又回来了些。
“林先生，恭喜啊，现在整个港岛江湖，都要看你们洪安社的脸色吃饭了。”黄启发坐下，自己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语气有些复杂，听不出是恭维还是讽刺。
“黄sir说笑了，混口饭吃而已。警方维护治安才辛苦。”林峰淡淡回应，“这次来，是上面有什么新指示？”
黄启发放下茶杯，叹了口气：“指示？擦屁股的活呗。油尖旺打得一塌糊涂，总得有人负责。蒋天生、骆驼、本叔那边，48小时到了，证据不足，只能放了。不过你放心，经过这次，他们短时间内应该不敢再乱来了。”
林峰点点头，这在他意料之中。
“不过，”黄启发话锋一转，语气严肃起来，“上面虽然对结果‘满意’，但对过程很不满意！尤其是你们洪安社后续的动作，扫联合社的场，插旗九龙旺角，搞得满城风雨！很多人看着呢！高层压力很大，让我来传个话：低调！一定要低调！吃相不要太难看！最近千万别再搞出大新闻了！不然，你知道后果的！”
这是警告，也是提醒。警方可以默许林峰的势力壮大，甚至可以一定程度“合作”，但绝不能容忍他无限度地扩张和挑衅社会底线。
林峰笑了笑：“黄sir放心，我是个生意人，最喜欢的就是安稳赚钱。打打杀杀，那是被逼无奈。以后江湖上的事，我会看着办，尽量不给你们添麻烦。”
黄启发深深看了林峰一眼，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这话有几分真心。最后，他站起身：“希望如此吧。林先生，好自为之。有时候，爬得太高，风也大。”
送走黄启发，刀仔明皱眉道：“峰哥，警方这是又想用我们，又怕我们坐大。”
“很正常。”林峰走到窗边，“互相利用罢了。只要我们还有价值，还能维持住表面的秩序，他们就不会轻易动我们。但这条线要把握好。告诉下面的人，最近都收敛点，赚钱为主，别主动惹事。”
“是。”
这时，神灯去而复返，脸上少了些嬉笑，多了点凝重：“大佬，刚收到风，两条消息。”
“说。”
“第一，司徒浩南好像有消息了。有兄弟说在菲律宾那边好像看到过他，跟几个当地的黑鬼混在一起，具体还不确定。”
司徒浩南！这个名字让林峰眼神微凝。这条消失的猛虎，又出现了。
“第二，”神灯压低声音，“东南亚那边，最近好像有一股新势力想冒头，听说跟金三角有关，想找新的出货渠道，可能会来港岛探路。”
内患未平，外忧已至。
林峰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湾仔，刚刚平息下来的江湖，水面之下，新的暗流已然开始涌动。
新王的宝座，从来都不好坐。
他转过身，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查。我要知道司徒浩南的确切消息。”
“还有，盯紧所有入境渠道，我要知道是哪路神仙，想来我的地盘搞风搞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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