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宸在璇玑殿内关于“烈阳弩”优化方案的一番言论,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在天工阁内部激起了层层涟漪。质疑与轻视并未完全消失,但其中掺杂了更多的好奇与审视。墨渊大师虽未当场表态,却也不再公开刁难,只是将林宸安置在了一处偏殿,配给了基础的资源,态度冷淡,颇有任其自生自灭的意味。
数日后,一场关于“黑水幽窟”外围防御体系分析与进攻路线推演的高级战术会议在璇玑殿核心的“演武堂”召开。与会者除了严锋、镇南公等军方高层,便是天工阁的核心技术骨干,林宸作为新任技术顾问,亦在席中。
巨大的光幕上,呈现出根据前期侦查数据构建的“黑水幽窟”及其周边区域的立体法阵能量图谱。幽窟被一层厚重的、不断扭曲蠕动的黑暗能量场所笼罩,其上能量节点明灭不定,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波动。
主持会议的墨渊大师指向光幕,沉声道:“根据‘灵犀镜’探测,分殿外围布有‘九幽噬魂大阵’的变种,能量反应已达地阶上品。此阵诡谲,能侵蚀心神,消磨灵力,更有空间迷障之效。强攻代价巨大,需寻其阵眼,方能以点破面。”
一位资深阵法师抚须接口:“依老夫之见,此阵能量流转遵循‘幽冥鬼道’循环,其阵眼必在阴煞之气最盛的子时,于坤位(西南)显现。当集结精锐,于彼时强攻坤位,或可破之。”
另一人反驳:“不然!魔阵诡异,焉知不是疑阵?老夫以‘周天星算’推演,阵眼更可能在能量看似平缓,实为漩涡之心的午时离位(正南)!”
众人各执一词,引经据典,争论不休,却大多基于经验、古籍记载和某种“玄妙”的感应。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至今未发一言的林宸。镇南公开口道:“林顾问,你有何见解?”
林宸起身,走到光幕前。他没有去看那些抽象的方位和时辰推论,而是左臂械纹微亮,连接上演武堂的阵法核心。顿时,光幕上的能量图谱发生了变化,无数细小的数据流开始浮现,能量强度、流动速率、波动频率、节点关联度……全部以量化的形式标注出来,整个大阵在他手中仿佛被拆解成了一个极其复杂的数学模型。
“诸位前辈,”林宸声音平静,“根据能量流动速率峰值监测,以及节点关联度交叉分析,此阵的能量中枢并非固定不变,而是在坤位、离位、巽位(东南)三者之间,以每三个时辰为一个周期进行规律性迁移。”
他操作光幕,图谱上立刻显现出三条清晰的能量流转主干道和其迁移轨迹。“所谓的子时坤位、午时离位,只是其迁移过程中的两个相对强点,并非唯一阵眼。若只攻一处,即便得手,阵法亦能借助其他节点快速修复。”
“荒谬!”那位推崇“星算”的老者立刻驳斥,“法阵之道,玄之又妙,岂是你这冷冰冰的数字所能尽述?能量迁移?闻所未闻!此乃魔阵,非是机关死物!”
另一位经验派大师也嗤笑道:“黄口小儿,纸上谈兵!战场瞬息万变,岂容你慢慢计算什么速率频率?我等凭借数百年的经验与灵觉,方能窥得一丝天机!”
林宸面对质疑,神色不变:“前辈,经验固然宝贵,但魔阵运转亦有其内在规律,即‘法则’。数据或许冰冷,却能最直观地反映法则的体现。知其规律,便可预测,便可破解。譬如……”
他指向能量图谱中一处看似平静的区域:“根据波动频率谐波分析,此处(指向巽位与离位之间的一处)存在一个微小的能量共振薄弱点,虽非阵眼,但若以特定频率的能量进行精准干扰,可引发小范围能量紊流,为我方精锐创造长达十息的突入窗口。这,是单纯的经验感应难以精确捕捉的。”
“十息?精准干扰?说得轻巧!”墨渊大师终于开口,语气冷峻,“何种频率?多大能量?如何保证在魔气干扰下精准命中?稍有差池,打草惊蛇,突入队伍便是自投罗网!你的模型,建立在理想条件下,而战场,是最不理想的地方!”
“所以需要反复模拟验证,需要特制的法器辅助执行。”林宸坦然道,“这正是技术顾问的职责所在。与其争论虚无缥缈的‘阵眼’,不如制定基于数据支持的、可执行的‘破绽’利用方案。”
演武堂内陷入了激烈的争论。传统派坚持经验与灵感的不可替代性,斥责数据模型是舍本逐末的奇技淫巧;而少数年轻、思想开放的修士则被林宸的思路吸引,认为这开辟了新的可能。
镇南公和严锋将军沉默地看着这场争论,目光深邃。他们需要的,不是谁说服谁,而是能带来胜利的方法。
这场理念之争,才刚刚开始。它关乎的,不仅是一场战役的战术,更是未来对抗影殿的根本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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