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丽的声音平静,却像一柄冰冷的锤子,将刚刚还热烈沸腾的空气,砸得粉碎。
“钱,从哪来?”
三个字,轻飘飘的,却比礼堂外那棵老槐树还要沉重,压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
雷鸣般的掌声戛然而止。
刚刚还因为那幅美好蓝图而双眼放光的工人们,脸上的潮红迅速褪去,希望的火焰被这盆冷水浇得只剩一缕青烟。是啊,说得再好听,没钱,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他们这辈子,听过的大话空话还少吗?
周建国刚刚放回胸腔的心,再一次被提到了嗓子眼。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坐过山车,上一秒还在云端,这一秒就头朝下冲向了深渊。他下意识地看向林枫,嘴唇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个问题,是死结。镇里账上那点钱,连给全镇干部发工资都紧巴巴的,拿什么去搞试点?去修路?去改造民居?
整个礼堂,几百号人,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偶尔吹过的风声,像是一声声无奈的叹息。
所有目光的焦点,林枫,却出奇地平静。
他没有回避王丽那锐利如刀的审视,也没有因为工人们瞬间变化的脸色而慌乱。他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在给所有人一个消化这个残酷现实的时间。
然后,他笑了。
不是苦笑,不是强笑,而是一种坦然而自信的笑。
“王部长问到了根子上,也问到了我们石aho镇最大的痛处。”林枫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我可以直接回答您:钱,没有。”
他没有丝毫的遮掩,直接把最难堪的底牌,亮在了所有人面前。
周建国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完了,这下彻底完了。这年轻人,还是太嫩了,怎么能当着县委常委的面,说得这么直白?
台下的工人们,眼神里最后那点光,也彻底黯淡了下去。果然,还是空欢喜一场。
然而,林枫的下一句话,却让所有人的思维都停顿了一下。
“我们石河镇现在,一穷二白,账上没钱。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铿锵有力,“我们有比钱,更宝贵的东西!”
他伸出手指,指向台下那一双双或麻木、或失望的眼睛。
“我们有几千双勤劳能干的手!我们纺织厂的师傅,闭着眼都能纺出最均匀的纱;我们机械厂的师傅,手里一把锉刀,能磨出比机器还精准的零件!这是我们最大的本钱!”
他又跺了跺脚下这片水泥地。
“我们有地!有山!有水!有那些被城里人当成宝,我们自己却当成柴火烧的风景!这是老天爷赏给我们吃饭的饭碗!”
他的目光,最终回到了王丽的脸上,那双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
“所以,王部长,我们今天斗胆把您请来,不是伸手跟县里要钱的。”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礼堂里炸响。
周建国懵了,工人们也懵了。不……不要钱?那要什么?
林枫一字一顿,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我们是来向您,向县委,‘要名’的!”
“要名?”王丽的眉毛微微挑起,这是她今天走进这个礼堂后,脸上第一次露出真正感兴趣的神情。
“对,要名!”林枫向前一步,手里那份单薄的计划书被他捏得咯吱作响,“我刚才说的所有计划,如果只是我们关起门来自己搞,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让一个村子富起来。但如果我们能把这个过程,变成一个故事,一个‘石河镇模式’的故事,再由您,由县宣传部,把这个故事讲给全县、全市,甚至全省的人听呢?“
他没有给任何人思考的时间,语速极快地继续说道:“一个好的故事,能吸引来的,绝不仅仅是游客。它能吸引来投资,能吸引来人才,更能吸引来上级的政策倾斜!我们不要县里大包大揽的财政拨款,我们只要一个‘名分’,一个‘试点’的名分!我们只要县里能帮我们撬动第一笔启动资金,哪怕是贷款!只要有了这个名分,有了政策的倾斜,有了媒体的关注,我们石河镇,就等于站在了聚光灯下!到那个时候,我们还怕没有钱吗?”
“至于启动资金,我们也不全指望县里。我们村民自己投!没钱,可以投劳力,可以用自家的地、自家的房子折价入股!大家拧成一股绳,心往一处使,自己当自己的老板!我们政府要做的,就是搭建好这个平台,做好服务,保证公平!让大家伙儿的投入,都能看到实实在在的回报!”
石破天惊!
如果说刚才的蓝图是画了一个饼,那么现在,林枫亲手递给了每个人一套做饼的工具和方法!
他没有回避问题,而是直接把问题,变成了解决方案的一部分!他把所有人都拉下了水,从一个被动的“等待拯救者”,变成了主动的“创业合伙人”!
周建国怔怔地看着林枫的背影,他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浸透。他这一刻才真正明白,自己和这个年轻人的差距在哪里。他想的是怎么解决眼前的困难,而林枫想的,是怎么利用眼前的困难,去撬动一个更大的未来!这已经不是工作方法上的差异了,这是格局上的碾压!
台下,工人们彻底被镇住了。
他们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入股?自己当老板?把他们的穷山沟,打造成一个全县闻名的“典型”?这些词,对他们来说太过遥远,但组合在一起,却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一种让他们心脏砰砰直跳的魔力。
一直沉默的张师傅,浑浊的眼睛里,不知何时已经蓄满了泪水。
他想起了年轻时,厂里号召大家集资建这座礼堂,那时候也是什么都没有,大家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一砖一瓦,硬是把这座全县最气派的礼堂给建了起来。那种所有人为了一个目标拼命的感觉,他已经太久没有体会过了。
他手里的烟锅“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他颤颤巍巍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因为激动,声音都有些发抖。
“林……林书记!”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只要……只要您说的是真的!只要您不是糊弄我们!我老张家那三间破瓦房,还有屋后那二亩桃林,就算是我投的股!赔了,我认了!我这把老骨头,也跟着你干了!”
一个人的声音,点燃了整个礼堂。
“没错!我家也算一股!”
“还有我!我别的没有,就是有力气!”
“林书记,周镇长,你们说咋干,我们就咋干!”
群情激奋!
刚刚还死气沉沉的礼堂,瞬间变成了一片沸腾的海洋。那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上,重新燃起了名为“希望”和“尊严”的火焰。他们不再是等待救济的包袱,他们是为自己命运拼搏的战士!
林枫看着这一切,眼眶微微发热。他看到系统面板上,区域民心总值正在疯狂地向上飙升。
【+10】…【+30】…【+50】…
而张师傅头顶的数值,已经从【-5,意动\/期待】,直接冲破了正数,变成了鲜亮的【+60,信任\/激动】!
王丽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她看着台上那个镇定自若的年轻人,看着台下那些群情激昂的工人,看着那个因为激动而满脸通红的老镇长。她感觉自己仿佛不是在视察一个濒临破产的乡镇,而是在见证一场革命的序幕。
这个叫林枫的年轻人,太可怕了。
他仅仅用了几十分钟,就完成了一次完美的人心整合。他没有用权力去压服,没有用金钱去收买,他用的是一套完整的、逻辑自洽的、并且能赋予每个人尊严和希望的阳谋。
他把一手烂牌,打出了王炸的效果。
许久,她缓缓地抬起手,往下压了压。
沸腾的礼堂,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这位县委常委的最后宣判。
王丽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抹真正意义上的,不带任何审视和玩味的笑容。
“林枫,你很聪明。”她看着他,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很多。”
她停顿了一下,整个礼堂落针可闻。
“好,这个‘名’,我给你。”
周建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活了过来。
但王丽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心又悬了起来。
“但是,光有故事的开头还不够,我需要看到精彩的过程和结果。口号喊得再响,不如干出一件实事。”
她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直视着林枫:“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也只给你一个月。一个月后,我要看到你们试点村的第一份成绩单。我不要计划书,不要效果图,我要看到实实在在的变化,看到老百姓拿到手的第一笔收入。哪怕只有一块钱。”
“如果你做到了,”王丽的声音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全县的宣传资源,我亲自为你调动,石河镇就是下一个县级典型。如果做不到……”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那未尽之言带来的压力,却比任何严厉的词句都更加沉重。
“……你自己,来我办公室,把这顶‘帽子’,给我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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