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涩的海风，带着一丝鱼腥味，拂过林轩苍白的脸颊，将他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唤醒。
他艰难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不再是冰冷的金属舱壁，也不是摇曳的血色灯光，而是一片……有些刺眼的、湛蓝的天空，以及，几只，正发出“嘎嘎”叫声，盘旋着的海鸥。
“咳……”喉咙里传来一阵火烧火燎的干涩感，他下意识地想要咳嗽，却只发出了如同破风箱般的微弱气音。
“你醒了？”一个带着浓重口音，却充满了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林轩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到了一张黝黑、布满皱纹，却显得憨厚朴实的渔民的脸。老人正蹲在他的身边，手中端着一个粗糙的陶碗，碗里，是散发着淡淡米香的……米汤？
“感觉……怎么样？”老人见他醒来，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草熏黄的牙齿，“俺看你……像是，从鬼门关……爬回来的。”
林轩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连发出一个清晰音节的力气都没有。
他环顾四周。
他正躺在一艘，正在海面上缓慢行驶的、老旧的木质渔船的甲板上。甲板上，堆满了渔网和散发着浓烈腥味的渔获。不远处，清禾正裹着一条厚厚的毛毯，靠在船舷边，似乎也刚刚醒来，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比之前，多了一丝生气。
看到林轩醒来，清禾的眼中瞬间爆发出惊喜的光芒，她踉跄着，快步走了过来。
“林轩！你感觉怎么样？”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
林轩看着她，看着她手臂上那依旧清晰可见的伤痕，看着她眼底那深深的疲惫与担忧，脑海中，闪过了一些，极其模糊的、充满了火焰与爆炸的画面……但他，却怎么也抓不住。
他，只记得，自己，似乎，经历了一场……很可怕的……意外？
“我……”他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砾摩擦，“……我们……在哪？”
“在一艘渔船上。”清禾连忙解释道，她刻意避开了那些，可能会刺激到他的词汇，“我们……遇到了海难，是这位老伯救了我们。”
她转向那位渔民老伯，用一种，带着感激的语气说道：“老伯，真的，太谢谢您了。”
“哎，出海打渔的，碰上了，哪能不救。”老伯憨厚地笑了笑，将手中的米汤，递到林轩嘴边，“来，小伙子，喝点热乎的，暖暖身子。”
林轩，没有拒绝。
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深处，那如同，被饿了三天三夜般的……极致的虚弱与渴望。
他，就着清禾的手，极其艰难地，将那碗，带着淡淡米香的米汤，一勺一勺地，喝了下去。
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流入胃中，带来了一丝，久违的暖意。
也带来了一丝……力气。
“我……好像……忘了……很多事……”林轩看着清禾，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充满了，茫然与困惑。
清禾的心，猛地一紧！但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用一种，尽可能柔和的语气说道：“没关系，医生说，你是受到了剧烈的冲击，暂时性的失忆。只要好好休养，会慢慢想起来的。”
她，不能告诉他真相。
至少，现在不能。
她，不能让这个，刚刚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男人，再次，背负起那，足以将他彻底压垮的……沉重过往。
林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胸口。
指尖，触碰到的，不再是，那截冰凉的枯木。
而是一块，温热的、坚硬的……石头？
他，疑惑地，将其，掏了出来。
那，是一块，只有拇指大小的、通体漆黑的、表面布满了细密裂痕的……墨玉碎片。
正是，那方，“忘川砚”的……残骸！
在，那场，最终的自毁式爆发中，这方砚台，似乎，也受到了波及，彻底，碎裂了。只留下了，这，唯一的一块。
但，奇怪的是。
这块碎片，入手，竟是，温热的！仿佛，里面，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心跳”？
林轩，将碎片，紧紧地，握在掌心。
那股，熟悉的、能安抚他神魂的幽静气息，虽然，变得，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
但，它，终究是，还在！
林轩的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
与，一丝……微弱的……庆幸。
他，失去了“神瞳”。
但，这块碎片，或许，是他，与那个“梦”，与那个，真实的“林轩”……最后的一丝……联系。
他，将碎片，小心翼翼地，重新，放回了贴身的口袋里。
“老伯，”他，抬起头，看向那位渔民，声音，虽然依旧虚弱，但，却多了一丝清明，“我们……这是要去哪？”
“哦，俺们这是，回港。”老伯答道，“俺是，粤省，潮汕那边的渔民。再有……大半天功夫，就能，靠岸了。”
潮汕……
一个，完全陌生的地名。
林轩的心中，一片茫然。
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也不知道，未来，等待他的，又是什么。
他，只知道。
他还活着。
这就够了。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任由，身体，随着渔船的颠簸，轻轻摇晃。
他，需要休息。
需要，积蓄力量。
去面对，那，注定，不会平静的……
凡尘……
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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