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部密室里,原本略显拥挤的空间此刻更是被挤得水泄不通。煤油灯被拨得亮了些,映照着几张风尘仆仆却精神抖擞的军人面孔,以及靠山屯核心成员们既紧张又期待的脸。
高城连长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进入主题。他带来的两名侦察兵已经迅速在桌上铺开了更大比例的军事地图,其精细程度远非周伟手绘的能比。
“秦队长,老支书,还有各位同志,”高城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时间紧迫,我们先同步一下信息。王部长在路上已经简单介绍了情况,现在请你们再把发现敌特的过程,尤其是最新的动向,详细说一遍,越细越好。”
秦建国看向猛子。猛子深吸一口气,压制住连日报信和监视的疲惫,再次将如何在野狼沟发现异常、如何确认敌特据点、人员装备观察细节、以及那两名携带装备前往死亡峡谷的情况,原原本本,巨细无遗地复述了一遍。周伟在一旁适时补充了他关于无线电通讯、可能存在的非磁性导航设备以及死亡峡谷强磁场干扰的推测。
高城听得非常仔细,不时在地图上标注着,他的眉头随着猛子和周伟的叙述时而紧锁,时而微展。
“死亡峡谷……”高城的手指重点在那个区域画了个圈,“这个地方,在我们的地图上标注为‘磁扰异常区’,地形复杂,信号隔绝。你们关于强磁场的推测很可能是正确的。如果敌人目标是那里,并且有所准备,他们很可能携带了抗干扰设备或者依靠惯性导航。”他看向周伟,目光中带着一丝赞赏,“这位小同志分析得很到位。”
周伟有些不好意思地推了推眼镜。
“至于野狼沟的这个据点,”高城的手指移到野狼沟位置,“从描述看,这是一个典型的前进观察哨\/通讯中继站。装备制式步枪、望远镜和通讯天线,说明他们负有侦察、监视和通讯联络的任务。分兵前往死亡峡谷,说明他们的任务至少是双线的,甚至死亡峡谷那边才是主要目标。”
老支书忍不住问:“高连长,那他们到底想干啥?在死亡峡谷里找当年鬼子藏的东西?”
高城沉吟道:“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更可能的是,利用死亡峡谷的特殊地形和磁场环境,建立一个隐蔽的、不易被侦测和干扰的长期潜伏点,或者……是一个信号中转站,用以联络境外的势力,甚至引导更大规模的渗透。鬼子当年的工事如果还存在,正好可以被他们利用。这伙人的专业程度,远超一般的小股渗透特务。”
这个判断让密室里的气氛更加凝重。敌人的图谋比想象的更大。
“高连长,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秦建国问道,“我们屯的民兵熟悉地形,可以全力配合部队行动!”
高城点点头:“感谢同志们!你们的配合至关重要。现在,我部署如下任务——”
他的语气变得严肃而清晰:
“第一,监视组不能撤,但要立刻调整。我们带来的侦察班会接替你们的部分岗位,建立更专业、更抵近的观察点,需要你们的民兵同志做向导,并协助建立隐蔽观察所。我们要掌握敌人精确的换岗时间、活动规律,以及任何与外界的通讯迹象。”
“第二,靠山屯的民兵,主力负责外围警戒和屯子安全,确保我们的后方稳定。同时,选拔最熟悉死亡峡谷周边地形,尤其是敢于靠近边缘地带的猎手,组成向导小组,随时待命。”
“第三,秦队长,老支书,麻烦你们组织群众,继续做好后勤保障。部队携带了部分给养,但热食热水和临时休整的地方,需要你们支援。”
“第四,关于死亡峡谷。在解决野狼沟据点之前,不宜贸然进入。但我们需要提前侦察其外围通道和可能的入口。这件事,等野狼沟这边行动后视情况而定。”
“我们的原则是:不动则已,一动务必全歼!绝不能放跑一个,也不能让他们把消息传递出去!”高城一拳轻轻砸在桌子上,目光锐利。
“是!保证完成任务!”秦建国、老支书和猛子等人异口同声,感觉浑身的热血都沸腾了起来。
行动立刻展开。
高城带来的侦察班战士,在猛子和两名最精干民兵的带领下,借着夜色和雪地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通往野狼沟的山林中。他们携带了望远镜、指北针(尽管在死亡峡谷附近可能失效,但在野狼沟大部分区域仍可使用)、以及这个时代较为先进的夜视装备(有限的微光望远镜)和野战通讯设备(步话机,功率有限,但在一定距离内可以联系)。
秦建国和老支书则按照部署,重新调整了屯里的民兵布置,将主要力量放在屯子出入口和制高点的警戒上。妇女主任组织妇女们连夜蒸好了更多的窝窝头,烧开了几大锅水,准备了干净的布条(可用于包扎伤口)和简单的担架。
木器坊里,秦建国亲自检查了赶制出来的雪地装备,确保牢固可用。周伟则和高连长带来的一名通讯兵凑在一起,探讨着能否利用屯里有限的材料(如铜线、矿石收音机的元件)尝试制作一个简单的信号探测装置,虽然无法破译,但或许能探测到异常无线电信号的发射。这个想法得到了高城的支持,允许他们有限度地尝试。
时间在紧张的备战中流逝。后半夜,派出的侦察组传回了第一次消息(通过预先约定的信号弹,不同颜色代表不同含义)——已安全抵达预定观察位置,正在建立观察点。
这一夜,靠山屯无人安眠。
天亮后,又是一个晴朗而寒冷的日子。阳光照在雪地上,晃得人睁不开眼。屯子里表面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暗流涌动。孩子们被严格限制在屯中心区域玩耍,民兵们的巡逻更加频繁。
高城和他的副连长、指导员则在队部里,结合侦察兵传回的最新信息和地图,不断推演着进攻方案。他们需要考虑如何悄无声息地接近、如何选择突击路线、如何分配火力、如何应对敌人可能设置的诡雷和暗哨、以及如何防止敌人狗急跳墙破坏通讯设备或电台。
下午,前往公社方向建立临时通讯中继的战士带回了上级的最新指示:上级完全同意高城的行动计划,并要求务必干净彻底地消灭这股敌特,同时尽可能缴获其通讯器材和文件,查明其意图。上级还通报,已协调周边其他边防连队加强戒备,防止这是敌人声东击西的策略。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行动的时机选择在拂晓。那是人最困顿、警惕性相对较低的时段,而且有一定的月光(下弦月)提供微弱照明,便于隐蔽行动。
在行动前最后的会议上,高城明确了任务分工:
由他亲自带领侦察班和一个步兵排的主力,负责突袭野狼沟据点。猛子及其带领的两名熟悉地形的民兵作为尖兵和向导。
秦建国带领靠山屯部分精干民兵,负责在外围指定地点设置阻击阵地,防止有漏网之鱼逃窜,特别是向死亡峡谷方向逃窜。
老支书和周伟、虎子等人留守屯子,负责最后的保卫和支援,并准备好接应伤员。
“同志们,”高城目光扫过每一张坚毅的面孔,“这次行动,关系到边境的安宁,关系到国家和人民的安全。我们身后,就是我们的家园和国土。必须胜利!”
“必胜!”低沉而有力的回应在密室中回荡。
行动前夜,战士们仔细检查了武器装备,子弹上膛,刺刀磨亮。民兵们也领到了配发的弹药(部队支援了一部分),检查着手中的老式步枪和猎枪。气氛凝重得如同绷紧的弓弦。
秦建国默默地将那枚一直带在身边的黄铜弹壳揣进贴身口袋。猛子轻轻抚摸着那两只已经对他颇为亲近的小野猪崽,低声嘟囔了一句:“等咱回来,给你们找更好的吃的。”
周伟则把自己关在临时布置的“技术角”里,最后调试着那个简陋的信号探测器,虽然明知希望渺茫,但他仍希望能捕捉到一丝敌人的电波痕迹。
凌晨三点,部队和参与行动的民兵开始悄悄集结。他们穿着白色的雪地伪装披风,脸上涂抹了锅底灰,无声地咀嚼着分发的干粮。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在寒冷的空气中结成白雾。
高城看了一眼腕上的夜光表,对着秦建国和猛子点了点头。
“出发!”
队伍像一道无声的溪流,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屯外漆黑的林海雪原之中。
秦建国带领的阻击组也随后出发,前往预设阵地。
屯子里,老支书、周伟、虎子和留守的民兵、妇女们,聚集在队部门口,目送着队伍消失在山林的黑暗中,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寂静的夜里,只剩下风吹过树梢的呜咽声,以及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等待,变得前所未有的漫长和煎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东方的天际渐渐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山林深处,依旧寂静无声。
周伟忍不住不停地看着怀表。虎子焦躁地在院子里踱步。老支书则坐在门槛上,吧嗒吧嗒地吸着早已熄灭的烟袋锅,浑浊的眼睛望着野狼沟的方向。
突然——
“砰!砰砰!”
清脆而又沉闷的枪声,骤然从野狼沟方向传来,打破了黎明前的死寂!紧接着,是更加密集的爆豆般的枪声,中间还夹杂着几声手榴弹爆炸的闷响!
打响了!
所有人的精神猛地一振,紧接着是更深的担忧和紧张。
战斗似乎进行得异常激烈,枪声时而密集,时而稀疏,还伴随着隐约的呼喊声(可能是命令或者警告)。
周伟下意识地握紧了那个简陋的信号探测器,耳机里依旧只有滋滋的电流噪音。
老支书猛地站起身,对虎子说:“告诉灶上,把水烧开,吃的准备好!担架准备好!”
屯子里所有人都被枪声惊醒,但没有人慌乱,妇女们默默走向灶间,男人们则握紧了手中的工具或武器,守在各自的岗位。
枪声持续了大约十几分钟,然后渐渐停歇下来。
之后,是更长久的、令人心焦的寂静。
这种寂静,比之前的枪声更让人难以忍受。成功了?还是……
就在这种焦虑几乎要达到顶点时,屯口的哨兵发出了信号——有人回来了!
很快,几道身影出现在屯口的山道上,是负责通讯的战士跑回来了!
他气喘吁吁,脸上带着激动和疲惫,冲到老支书和周伟面前,立正敬礼:“报告!高连长让我回来报信!野狼沟据点已被我部成功拔除!击毙敌特四人,俘虏一人!我方两人轻伤,无人牺牲!部队正在打扫战场,收缴物资,很快就撤回!”
“好!好啊!”老支书激动得胡子都在颤抖,用力拍着大腿。
周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一直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几乎要站立不稳。虎子和周围的民兵、妇女们爆发出压抑的欢呼声。
胜利了!第一仗,打赢了!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天已大亮,朝阳将金色的光芒洒满雪原。高城带着大部队,押着一名被反绑双手、垂头丧气的俘虏,带着缴获的几只步枪、一部电台和一些其他物资,浩浩荡荡地返回了靠山屯。
战士们虽然经过一夜行军和激烈战斗,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中都洋溢着胜利的喜悦和自豪。那两名轻伤的战士,胳膊上缠着绷带,精神头却很好。
秦建国和猛子他们也随着阻击组一起回来了,虽然未能直接参战,但同样与有荣焉。
屯子里顿时沸腾起来!人们涌上来,簇拥着凯旋的战士和民兵,妇女们端上热腾腾的饭菜和开水,孩子们好奇而又带着一丝畏惧地看着那个被俘虏的特务。
高城顾不上休息,立刻与秦建国、老支书等人再次进入队部,进行战后初步总结和下一步安排。
“战斗过程基本顺利,”高城介绍道,“我们的侦察兵提前摸掉了他们的暗哨,突击很突然。敌人抵抗很顽强,但被我们火力压制。试图销毁电台和文件,被我们及时制止了。俘虏的那个,是个报务员,初步审讯,很顽固,还没开口。”
“死亡峡谷那两个人呢?”秦建国更关心这个。
高城神色凝重起来:“据这个俘虏零星的、不肯配合的言语中透露,那两个人确实是去了死亡峡谷执行一项‘启封’和‘建立长期联络点’的任务。他们携带了能够抵抗强磁场的导航设备和必要的工具。我们必须尽快行动,在他们完成任务或者察觉野狼沟出事之前,找到并消灭他们!”
死亡峡谷的谜团和危险,并未随着野狼沟据点的拔除而消失,反而变得更加紧迫。新的、可能更艰巨的任务,已经摆在了眼前。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
高城看着秦建国和老支书,沉声道:“我们需要最熟悉死亡峡谷边缘地带的向导,部队需要立刻准备,进军死亡峡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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