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酿的余香还萦绕在唇齿间，夜已深沉。吴家老宅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秋虫偶尔的唧鸣，衬得月色更加皎洁。
胖子第一个扛不住，酒意和饱食催得他眼皮打架，嚷嚷着“不行了不行了，胖爷得去找周公下棋了”，便趿拉着拖鞋，熟门熟路地摸去了客房，几乎是脑袋一沾枕头就传来了鼾声。
吴邪也有些微醺，脸颊泛着红晕，靠在竹椅上不想动弹。他侧头看着旁边的张起灵。对方依旧坐得笔直，手里把玩着那只空了的白瓷小酒杯，眼神望着天上的月亮，不知道在想什么。清冷的月光洒在他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银边，褪去了所有平时的冷硬，只剩下一种罕见的静谧。
“小哥，”吴邪声音带着点懒洋洋的醉意，“今天…真的谢谢你。”
张起灵收回目光，转头看他。吴邪的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的，盛满了真诚和暖意。
“没什么。”张起灵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柔和一些。
“有。”吴固执地摇头，笑了笑，“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场合，也不擅长…但你为了我，做得很好。奶奶和妈妈她们，是真的喜欢你。”
张起灵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这句话。然后，他极其轻微地弯了一下嘴角，那是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却真实地软化了他的面部线条。
“她们很好。”他轻声道。吴奶奶的慈爱唠叨，吴妈妈热情直接的关心，甚至吴爸爸温和的沉默，都和他过往认知中的“家族”截然不同。这是一种毫无负担的、纯粹的温暖。
“是啊，她们很好。”吴邪也跟着笑了，心里软成一片。他看着张起灵在月光下格外清晰的眉眼，忽然生出一种冲动，想要更靠近一些。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走到张起灵身边，并没有坐下，而是学着小时候的样子，干脆也坐在了冰凉但干净的石阶上，就靠在张起灵腿边。他把头微微后仰，靠在张起灵的膝盖旁，这个动作带着全然的信任和亲近。
张起灵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他低头，能看到吴邪微闭着眼，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嘴角还带着满足的、慵懒的笑意。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混合着淡淡的酒气和吴邪身上特有的干净气息。
他并没有推开他。原本放在膝上的手，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似乎犹豫了片刻，最终极其轻柔地、近乎小心翼翼地落在了吴邪柔软的发顶，很轻地碰了碰，就像触碰一件极易碎的珍宝，随即很快移开。
吴邪感觉到了那转瞬即逝的触碰，心里像被羽毛轻轻搔过，泛起一阵奇异的暖流和痒意。他没有睁眼，嘴角的笑意却更深了。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待在月色里，一个坐着，一个靠着，谁也没有再说话。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默契和安宁。仿佛所有的言语都是多余的，只需这样静静的陪伴，便已足够。
过了不知多久，夜风渐凉。吴邪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张起灵立刻站起身。吴邪以为他要回屋，刚有点不舍，却见他是走进屋里，拿了一条薄薄的毯子出来，轻轻盖在了吴邪身上。
动作自然无比，仿佛做过千百遍。
吴邪裹紧带着阳光味道的毯子，心里那点暖意几乎要满溢出来。他抬起头，看着站在月光下的张起灵，眼睛弯成了月牙：“小哥，你真好。”
张起灵没有回应这句直白的“夸奖”，只是重新在他身边坐下，依旧保持着一点距离，却无声地构成了一个为他挡风的姿态。
“累了就回去睡。”他低声道。
“再待一会儿。”吴邪裹着毯子，重新靠回去，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却满是眷恋，“月亮这么好看…而且，和你一起看月亮的机会，可不多。”
张起灵不再催促。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却比之前更加放松。
吴邪的酒意和困意渐渐上涌，意识开始模糊。在半梦半醒之间，他仿佛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然后是更加轻柔的低语，像是一片羽毛落入心湖：
“以后…每年都可以看。”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梦话，还是真实的承诺。但他嘴角带着笑，在这个念头中，彻底沉入了安稳的睡眠。
听着身边人逐渐变得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张起灵微微侧过头，看着吴邪毫无防备的睡颜。月光温柔地描摹着他的轮廓。
又坐了很久，直到确定吴邪已经睡熟，他才小心翼翼地、极其轻柔地将吴邪打横抱起。动作稳得没有惊动一丝睡眠。
抱着怀里温暖而真实的重置，他一步步走回屋里，将吴邪妥善地安置在铺好的床上，盖好被子。
站在床边，他静静地看了片刻，才无声地退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窗外，明月依旧高悬，清辉洒满人间。
中秋团圆夜，终于圆满地落下了帷幕。而某些悄然滋长的东西，比月光更温柔，比岁月更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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