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炉区的火光跳跃不定，将方源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正俯身查看新炼的“凝神蛊”，指尖刚触碰到蛊虫外壳，就听见身后传来灵溪的轻笑声：“哟，这不是罗浮新晋‘玉面司鼎’吗？忙着呢？”
方源头也不抬：“无事便去整理你的建木法身，别在这儿添乱。”
“我这不是担心你被自己的新容貌晃了神嘛。”
灵溪走到他身边，看着丹炉里翻滚的灵液，“说起来，你用了仙胎蛊后，情绪变了好多。”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阵轻响，镜流端着一碟刚温好的灵茶走进来，看到方源时脚步又慢了半拍。
她将茶盏放在桌上，小声道：“师父，师姑，喝杯茶歇歇吧。”
方源直起身，接过茶盏抿了一口，目光落在镜流微微颤抖的指尖上，淡淡道：“上午教你的剑招，再练一遍我看看。”
镜流眼睛一亮，连忙取下背上的剑，在丹炉旁的空地上凝神站定。
剑光起时，她余光不经意扫过方源的方向，见他正望着自己，脸颊一热，手腕差点偏了方向。
“心要静。”方源的声音适时传来，清冷却带着力量，“剑招在形，更在神。”
镜流深吸一口气，重新稳住心神，剑光顿时变得流畅起来。
灵溪在一旁看得点头：“你这小徒弟悟性不错，就是容易被你这张新脸分心。”
方源没理会她的调侃，等镜流练完一套剑招，才缓缓道：“腕力仍需加强，明日起，每日多练半个时辰的桩功。”
“是，师父！”镜流收剑行礼，额角沁出细汗，脸颊却红扑扑的，比平时多了几分生气。
这时，丹鼎司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白珩的声音穿透进来：“方司鼎！方司鼎在吗？琉璃街的姐姐们托我送花笺来啦！”
灵溪“噗嗤”一声笑出来：“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方源皱眉，刚要起身，就见应星抱着胳膊站在门口，一脸无奈：
“白珩被我拦住了，不过她手里那摞花笺，能堆到你丹炉上。”
丹枫也跟在后面，温声道：“罗浮的女生都在传，丹鼎司的方司鼎得了仙缘，容貌堪比上古仙君，不少人都想来一睹风采呢。”
镜流听到这话，握着剑柄的手指悄悄收紧，小声道：“她们太胡闹了……”
方源将茶盏放在桌上，声音冷了几分：“丹鼎司是炼丹之地，不是供人赏玩的地方。应星，去告诉门卫，无关人等，一律不准入内。”
“得嘞。”应星转身就走，嘴角却忍不住勾起一丝笑意。
灵溪看着方源紧绷的侧脸，凑过去低声道：“怎么？被人追捧不开心？”
方源瞥了她一眼：“聒噪。”可眼底那点因被打扰而起的冷意，却比平时淡了许多，连带着周身的气息都柔和了些。
镜流站在一旁，看着师父虽依旧清冷，却不再像往日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她望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忽然觉得，丹鼎司的日子，好像比以前温暖了许多。
暮色渐浓时，丹鼎司的铜铃响起收工的钟声，方源刚将最后一炉“护脉蛊”封存好。
就见灵溪抱着一袋刚买的糖炒栗子走进来，栗子的甜香瞬间驱散了丹房的药味。
“喏，尝尝？罗浮老字号的，甜得很。”灵溪抛给他一颗，自己先剥开一颗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
“刚才路过琉璃街，听见好几个女生在说，明天要假装送药来丹鼎司‘偶遇’你呢。”
方源接住栗子，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他没剥壳，只是淡淡道：“随她们。”
“你倒淡定。”灵溪挑眉，“要是被你的小徒弟听见，怕是又要偷偷躲起来练剑泄愤了。”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镜流果然抱着剑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几分犹豫，看到灵溪时又往后缩了缩。
“进来吧。”方源开口，将那颗栗子放在桌上，“今日的剑招练熟了？”
镜流点点头，走进来小声道：“练熟了，只是……总觉得还差些韵味。”
她抬头看向方源，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一瞬就慌忙移开，“师父，您能再指点我一次吗？”
“当然。”方源起身，随手拿起墙角的木剑，“这次看仔细了，剑意要沉在丹田，而非只在腕间。”
木剑划过暮色，带起的灵光在昏暗的丹房里格外清晰。
方源的动作比白日里慢了些，每一个转折都刻意放慢了速度，侧脸在窗外星子的微光下显得愈发清俊，连眉宇间的冷意都淡了许多。
镜流屏息看着，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错过一丝细节。
“懂了吗？”方源收剑，木剑在掌心轻轻转动。
镜流用力点头：“懂了！是弟子太执着于招式，忽略了剑意的根本！”
灵溪在一旁抛着栗子笑：“我看你是盯着你师父看，把剑意看进心里去了吧？”
镜流的脸“唰”地红了，攥着剑柄小声道：“师姑又取笑我……”
方源将木剑放回墙角，淡淡道：“明日卯时再来练剑。”随即转向灵溪，“你该回建木结界稳固法身了。”
“知道啦，催命似的。”灵溪耸耸肩，将剩下的栗子塞给镜流。
“小镜流，拿着当宵夜，练剑费力气。”说罢便化作一道绿光没入丹房后的建木枝桠中。
丹房里只剩师徒二人，暮色将影子拉得很长。
镜流抱着栗子，犹豫了半天才小声道：“师父，您今日……好像比平时温和些。”
方源正在整理丹方，闻言动作顿了顿，没回头：“错觉。”
镜流却摇摇头，声音轻却认真：“不是错觉。以前弟子练错剑招，师父会直接指出，今日却……”
她顿了顿，脸颊微红，“师父今日教得很耐心。”
方源翻过一页丹方，淡淡道：“仙胎蛊重塑经脉，气息流转更稳罢了。”
镜流却没再说话，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窗外的星子越发明亮，丹房里的药香混着栗子的甜香，竟有种说不出的暖意。
方源整理完丹方转身时，正撞见镜流偷偷看他，见他看来又慌忙低下头。
他看着少女泛红的耳尖，沉默片刻，拿起桌上那颗没剥的栗子递过去：“拿着，回去吧。”
镜流愣了愣，接过栗子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像触电般缩回，抱着栗子红着脸跑了出去。
方源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温热。
他拿起丹炉上的药杵，轻轻敲了敲桌面，窗外的星光落在他脸上，映出几分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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