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豆豆挣扎着从一堆钢管和齿轮中爬了出来，他浑身沾满了灰尘和油污，清秀的脸上擦破了好几处，露出底下浅褐色的破布底子，额角甚至能看到一小撮灰白的棉絮从破口挤了出来，刚才被司汀南踹的那一下显然让他伤得不轻，动作都变得有些踉跄。
但他看着仓库中央那两个紧紧抱着的身影，看着司汀南那副失魂落魄痛苦不堪的样子，嫉妒和怨恨瞬间压倒了身体的疼痛。
“哈……哈哈……”他扶着旁边一个歪斜的铁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真感人啊……司汀南……不，司湳？你到底该叫什么呢？披着人皮的怪物？”
他指着司汀南，又指了指他抱在怀里的寇宁，讽刺道：“你看看你！装得再像人又怎么样？心再跳得厉害又怎么样？你抱着他的时候，他暖吗？你流的眼泪，是热的吗？你骗得了谁？! 你骗得了你自己吗？！他要是醒着，知道你是个什么玩意，知道你为了这张皮干过什么，他只会觉得你比我还恶心！比垃圾还脏！”
江豆豆的话，每一个字都狠狠扎在司汀南最深的恐惧上。
司汀南抱着寇宁的手臂猛地一紧，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
我干了什么……
？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江豆豆，那双刚刚还盛满痛苦和泪水的眼睛，此刻平静的不像话。
那眼神，让江豆豆的笑声戛然而止。
“你说得对。”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
他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人放回床上，然后，缓缓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投下浓重的阴影，他一步步走向江豆豆。
“我脏。”然后停在了距离对方几步远的地方，淡淡道，“我满手血腥。我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他微微歪了下头，目光空洞地盯着江豆豆，那眼神令人发毛：“但至少……”他顿了顿，一字一句：“他，是我的。”
“你，”
“算什么东西？”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就抬起脚，几步上前，伸手狠狠掐住对方的脖子。
江豆豆瞳孔猛的缩紧，脖子上传来的力道让他全身的破布和棉花都快要炸开，他根本来不及思考，求生的本能让他猛地将旁边一个沉重的箱子推向司汀南，同时自己狼狈地向后跌去。
“嗤啦——”箱子被司汀南一脚踹开，里面的零件崩的地上到处都是。
江豆豆连滚带爬，拼命想拉开和司汀南的距离，他知道自己正面绝对不是这个疯子的对手！
他眼角瞥向仓库深处那个被厚重帆布半遮半掩的升降平台，平台边缘就是深不见底的装卸货井，井口还没有护栏。
一个恶毒的想法出现在他脑中。
想让我死？一起死吧！
他一边故意将司汀南引向那个平台的方向，一边嘴里还在疯狂叫嚣：“你的？！哈哈哈！司汀南！别做梦了！他要是知道了！他要是知道真相，只会恨不得亲手撕了你那张假脸！他会像我的主人扔掉我一样，把你扔进最臭的垃圾桶！不！他会把你烧成灰！让你连当垃圾的资格都没有！哈哈哈哈哈哈哈！”
“闭嘴！”司汀南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情绪波动，江豆豆的话明显刺中了他心中的恐惧和软肋。
他一个闪身避过江豆豆胡乱挥来的钢管，五指再次扣住了对方的手腕。
这一次，他没有手下留情，“咔嚓！”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响起。
“啊——！！！”江豆豆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他感觉自己的手腕真的被捏碎了，那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司汀南眼神冷的可怕，顺势一扯，另一只手再次扼向江豆豆的喉咙。
他要彻底捏烂这个喋喋不休、不断触碰他底线的垃圾。
然而，江豆豆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和狞笑，他强忍着右手腕的剧痛，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借着司汀南一扯的力道，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前一扑，同时，他那条还能动的左臂，伸向司汀南身后不远处躺在床上的寇宁。
他够不到寇宁，但他的手指，狠狠抓向床的边缘，用力猛地一掀！
“你给我下去陪他吧！!”
床被这股大力猛地掀动，带着上面昏迷的人朝着旁边那个深不见底的装卸货井口滑去。
“！！！”司汀南瞳孔一紧，他扼向对方咽喉的手猛地收回，身体猛地扑向滑向深渊边缘的床。
在床带着人即将滑出平台边缘坠入那深不见底的黑暗的时候。
他猛地扑在地上，身体被床带着在粗糙的地上摩擦，一只手臂死死地卡在了床脚，衣服和皮肤瞬间被水泥地磨破，血蹭了一地，硬生生将床拽了回去。
寇宁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
司汀南还没来得及喘口气......
“你也下去吧！废物！！”
江豆豆趁机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推在司汀南的后背上。
他要将这两个让他嫉妒到发疯的家伙，一起推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推，让司汀南卡在床脚的手臂瞬间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更要命的是，他整个人的重心突然前移，眼看就要带着病床一起坠入井底。
一只有力的手臂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
司汀南挂在井口，猛的抬头。
“小南，抓紧我！”寇宁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一把抓住了他。
“啊！！”江豆豆快要气死了，他一脚踹在寇宁腿上，一脚又一脚，想把他踹下去。
“妈的，你们怎么总是这样！去死！去死啊！有什么好舍不得的！！有什么好爱的！！”
寇宁眼前发花，想吐，但手还死死拽着下面的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使劲把坠在井口的人猛的拉了上来。
“呕——！”用尽力气后，他脑中一阵天旋地转，扶着床边又呕起来，从嘴里吐出了好几团棉絮，又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而司汀南，借着寇宁的力，猛的翻了上来。
面前高大的身影罩下来，江豆豆愣住了。
江豆豆眼中的疯狂变为愕然，再由愕然变为惊恐。
司汀南低头淡淡看着眼前的人，那双眼睛只剩下想要弄死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的意思。
他此刻还鲜血淋漓的手臂猛地挥出。
“噗！”
一声类似厚布被撕裂，棉絮被强行挤爆的闷响从身下传来。
江豆豆嘴角抽了抽，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那只深深捣入自己胸膛的手臂。
司汀南的手臂穿透了他那由破布棉絮和怨念勉强缝合起来的躯壳。破碎的布料和灰白色的棉絮从前后破口处猛地喷涌出来。
“呃......！”江豆豆抬起头，看着司汀南近在咫尺，却面无表情的脸。
那双圆睁的眼睛里，所有的疯狂、嫉妒、怨恨……都在迅速褪去，只剩下一种空洞且茫然的平静和了然。
司汀南手臂猛地向后一抽。
“嗤啦——！”伴随着更大声布料被撕裂的声响，他的手臂带着喷溅的棉絮和破碎的布料，从江豆豆的胸膛里拔了出来。
江豆豆的身体如同一个被戳破的巨大布偶，他晃了晃，脚下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两步……最后，脚下一空。
他已经退到了装卸货井的边缘。
那双空洞的眼睛，最后看了一眼司汀南，又越过他，看了一眼远处趴在床边昏迷的寇宁，嘴角似乎极其微弱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像是想笑，又像是嘲讽。
“……你看……我们……多脏……”
下一秒，他的身体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坠入了身后那深不见底的货井中。
“噗——！通——！噗——！”几声闷响后，整个仓库安静了下来。
司汀南站在平台边缘，盯着那吞噬了江豆豆的黑暗，他缓缓收回沾满棉絮和破布的手臂，然后，猛地转身，踉跄着扑向病床边。
“主人……主人！”他跪倒在床边，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检查着寇宁的身体，确认他还有呼吸，确认他没有再添新伤。
看到旁边几团黏糊糊的棉絮和寇宁嘴角残留的棉絮。
他心中一震，抬手，颤抖着捻掉。
“棉絮……怎么办……主人……怎么办……这到底是什么……这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紧紧握住寇宁那只冰凉的手，用自己的脸颊贴上去，滚烫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滴落在寇宁毫无知觉的手背上。
仓库里，只剩下他压抑的呜咽和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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