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的光线柔和却略显清冷,
映照着光洁的餐盘边缘,五个人面前的菜肴几乎都没怎么动,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沉闷和焦躁,仿佛食物都失去了应有的滋味。
杯盘狼藉间,沉默被大哥率先打破。
他放下擦嘴的纸巾,眼神锐利地转向我,声音不高却带着惯有的掌控力:
“笑,你那里还有多少子弹?”
在这个圈子里,大家都习惯叫我“笑笑”,
唯独大哥,永远只用一个字——“笑”,这声称呼里裹挟着不容置疑的亲近与分量。
“我现在就去账房把筹码都取出来!
你们等两分钟。”我立刻应声起身,椅子腿在地毯上摩擦出轻微的闷响。
没有丝毫拖沓,我大步流星地穿过餐厅通往赌场大厅的厚重绒毯走廊,
两侧老虎机此起彼伏的电子音效和远处赌台的喧嚣像一层无形的膜包裹过来。
目标明确地直奔角落那间灯火通明的账房。
我径直走到柜台前,掏出那张印着编号的银色会员卡,
指尖能感受到卡片的微凉和光滑,稳稳地递给柜台后穿着笔挺制服的工作人员:
“全部取出来。”
“好的,先生您稍等。”这次账房小姐的态度出奇地好,
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眼神里少了平日的例行公事,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
她甚至没有立刻操作电脑,而是微微侧身,
低声用对讲机叫来了一个穿着深色西装、胸前别着经理铭牌、级别显然更高些的男人。
两人在电脑屏幕前低声快速交谈了几句,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只有机器低沉的嗡鸣。
很快,那位经理抬起头,脸上带着确认无误的肯定:
“先生,确认您的账户余额是八十万整。”
“先生,您要现金还是筹码?”
账房小姐再次询问,声音温和。
“全部给我筹码!”我的回答斩钉截铁。
流程随即启动。
西装经理迅速在单据上填写着,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声;
账房小姐则转身打开厚重的保险柜门,从排列整齐的托盘里取出成摞的塑料筹码,
不同面值的颜色在灯光下折射出诱人又危险的光泽。
十万的橙色,……很快就放到柜台。
单据推到我面前,我接过笔,在指定位置签下名字,笔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签完字,沉甸甸的一托盘筹码被推到我手边。我伸出双手,
稳稳地将这价值八十万的“子弹”全部拢入怀中,塑料筹码相互碰撞,
发出清脆又带着金属质感的哗啦声,这声音在此刻听来,既是诱惑也是压力。
我拿着筹码,像抱着某种沉甸甸的使命或希望,再次穿过喧嚣的走廊回到餐厅。
大哥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我怀里的筹码上。
我将筹码放在大哥面前的餐桌上,
又从自己贴身的口袋里掏出几叠用橡皮筋捆好的小额筹码和几张皱巴巴的现金——
那是给自己留的后路,打老虎机或者应急用的。
“加上我身上还有几万,”
我边说边把这点“私房钱”也一股脑地推到那堆筹码山上,“八十七万多一点!
都在这里了大哥。”
筹码小山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散发着令人心跳加速的气息。
大哥的眼神深邃,没有立刻去看筹码,
而是缓缓转向一旁的贵哥,带着征询的口吻:
“兄弟你要多少?”贵哥身体微微前倾,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很亮。
他伸出保养得宜的手,精准地从那筹码中,拈起一枚十万面值筹码,
动作熟练得像拈起一颗棋子。
“笑笑你微信给我,”他头也没抬地对我说,“我给你转过去。”
我们快速掏出手机,屏幕的光映亮彼此的脸。
扫码,添加好友,动作一气呵成。
好友验证通过的提示音刚响,我便习惯性地客套了一句:
“贵哥你先玩着不着急,万一打回来了呢!”
贵哥毕竟年长,阅历丰富,他抬起头,嘴角扯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眼神里是看透世事的清醒:
“兄弟们之间一定要清清楚楚的,我就按吸烟室价格给你转啦。”
他话音刚落,我手里的手机就“嗡”地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微信转账通知赫然在目。
那数字,正是十万在“吸烟室”这个隐秘小圈子里的公认“汇率”价值。
贵哥捏着那筹码,对着大哥和我晃了晃,笑容里带着点豁出去的意味:
“翻本就靠你啦!”
大哥不再多言,大手一伸,动作干脆利落,
将托盘里剩下的七枚十万筹码全部抓在手里,厚厚一叠握在掌心。
然后,他把托盘里剩下的那些零散的五万、一万、几千的筹码连同现金,
往我这边一推:“这零钱没啥用,你装起来!”语气不容置喙。
见大哥这么一说,我也不好再推辞什么,默默地将这些“零头”一把一把地抓起来,
悉数塞进自己外套和裤子的几个口袋里。
“小胖,”大哥点名,声音沉稳,
“你跟我俩一起。”
他又看了一眼一直沉默坐在角落、存在感极低的小胖。
小胖立刻像得到指令般站起身。
“聪和笑,”大哥的目光扫过我和聪聪,“你俩自由活动。”
说完,大哥一手紧攥着那七十万的
“主力弹药”,贵哥捏着他的十万“希望”,
小胖像个无声的影子紧跟其后,三人目标明确,气势如虹,
转身就朝着赌场那片灯火最辉煌、人声最鼎沸的赌场核心区域大步走去,
身影迅速融入光影和人流的旋涡。
转眼间,喧闹的餐桌旁就剩下我和聪聪两个人。
刚才还人声鼎沸,此刻突然冷清下来,只剩下杯盘的碰撞声隐约传来。
我俩大眼瞪小眼,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被“遗弃”的尴尬和自嘲。
我率先打破沉默,带着调侃的语气戳向聪聪:
“聪,大哥肯定觉得你这人比较霉,都不带着你。”
聪聪反应极快,毫不客气地回敬,脸上也带着戏谑的笑:
“你不霉怎么不带着你啊!哈哈哈哈……”
我们俩同时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奈和心知肚明。
“大哥别说二哥,”我笑着总结,“我俩待遇一样。”
聪聪点头附和,随即补充道:
“带小胖是因为他不说话。我俩有的时候会说话。”
确实,小胖的沉默是金,而我们俩,话可能确实多了点。
短暂的沉默后,巨大的赌场背景音浪更清晰地涌来。
接下来该干什么?
两个人干坐在弥漫着食物余味的餐厅里,似乎也不是办法。
聪聪用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眼神瞟向赌场方向,忽然对我说:
“走,陪我去转转,我去赚点来就跑!”
他的语气带着点跃跃欲试,又透着一丝想碰碰运气的侥幸。
就这样,一顿食不甘味的午饭结束,我们兵分两路。
大哥、贵哥带着沉默的小胖是一路,手握重兵,目标直指赌场深处的主战场,背影透着背水一战的决绝。
而我和聪聪,则是另一路,口袋里揣着点“零花钱”,更像是两个无所事事的游兵散勇,
在这座金碧辉煌、深不见底如同巨兽般的美高梅赌场迷宫里,
各自开始了漫无目的又心怀侥幸的“打酱油”行动。
灯光迷离,人声如沸,未知的输赢像巨大的漩涡,无声地吞噬着每一个踏入其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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