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间充斥着消毒水气味和冰冷审视目光的实验室,库克跟随在路法总长和库拉身后,踏入了幽冥军团总部。这里的空气与实验室和阿瑞斯星表层的“洁净”区域都不同。它带着一种隐约的能量脉动,金属墙壁上反射着幽深的光泽,通道两侧悬挂着代表军团荣耀的战旗与徽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臭氧、高温金属、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强大生命体气息的味道。这是一种力量的氛围,一种战争的预演,让库克那习惯于分析环境的神经末梢微微刺痛,却又感到一种奇异的、仿佛回归母体般的适应。
他没有被直接带去训练场或者兵营,而是被带到了一间风格简洁、但配备了高级分析终端和全息战术沙盘的办公室。路法总长屏退了库拉,后者在离开前,再次用她那戴着面具的脸“瞥”了库克一眼,那眼神依旧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一丝若有若无的排斥。
“坐。”路法指向房间中央的一张金属座椅,自己则走到战术沙盘的另一侧,双手撑在桌沿,那对红白巨角在顶灯的照射下投下威严的阴影。“库克,我知道你来自哪里,经历过什么。实验室的报告,还有你之前的那场‘表演’,我都详细看过了。”
库克沉默地坐下,身体微微前倾,仅存的右眼习惯性地快速扫视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分析着可能的出口、潜在的威胁点、以及那些仪器设备可能的功能。这是他源自腐渊的本能,一种刻入骨髓的警惕。
“他们看到了你的毒性,你的耐受性。”路法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但他们只看到了表象,看到了‘是什么’,却没有看到‘如何用’。”他抬手在战术沙盘上轻轻一点,一幅复杂的星图瞬间展开,其中几个区域被标记为高亮。“赤冥分队,是军团的攻坚力量,是撕开敌人防线的重锤。库忿斯队长和他的队员们,拥有足以撼动星辰的力量。但有时候,纯粹的力量会遇到瓶颈,比如需要保护脆弱目标的时候,比如敌人隐藏在复杂环境中的时候,比如……需要以最小代价换取最大战果的时候。”
路法的目光如同实质,落在库克身上。“你的价值,不在于你能释放多少毒素,而在于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在于你如何运用你的知识,你的观察力,你的……‘毒谋’,去弥补纯粹力量的不足,去为赤冥,为军团,开辟出更高效、更致命的胜利之路。”
他调出了一段战斗记录。画面中,正是库忿斯率领赤冥分队在一次星球登陆战中,面对依托复杂熔岩地貌和重型自动炮台防守的敌军。赤冥队员们勇不可挡,金刚铠甲的光芒如同移动的堡垒,库忿斯的怒龙之斧每一次挥击都地动山摇,库伦克如同狂暴的凶兽撕裂阵线,库彼修的火焰焚尽一切……但敌军的炮台隐藏在难以直接攻击的岩洞深处,不断造成骚扰和伤亡,推进速度受到了严重迟滞。
“看到问题了吗?”路法暂停了画面,“强攻,可以胜利,但代价呢?时间呢?如果有办法让那些炮台沉默,或者让敌人自己离开掩体……”
库克静静地听着,看着。他的右眼专注地分析着全息影像中的地形、炮台射界、以及敌军可能的补给线路。他脑海中迅速构建起一个模型,腐渊中那些为了生存而进行的、无数次关于环境利用和毒素应用的“计算”,此刻被调动起来。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思了片刻,然后,他用那带着嘶哑的、并不熟练的阿瑞斯通用语开口了,声音低沉而缓慢:
“那个区域……风向稳定,自东南向西北。熔岩管道……有天然的空腔和裂隙,可以渗透。”他抬起手指,指向几个被路法忽略的、看似无关紧要的地形细节,“不需要摧毁炮台。可以用……诱导性信息素,混合弱效神经干扰剂。通过管道释放……模拟他们后方基地遇袭的假信号,或者……制造区域内水源被污染的迹象。他们会自行撤离掩体,或者……至少产生混乱。”
路法的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赞许。库克的方案,并非直接杀伤,而是利用环境、心理和精准的生化手段,达成战术目标。这正是他所看重的“智慧”。
“很好。”路法直起身,“理论需要实践检验。从今天起,你正式编入赤冥分队,军衔暂定为三级校尉,担任分队战术参谋。库忿斯队长会是你直属上司。”
当库克第一次站在赤冥分队的专属训练场上时,他感觉自己像一滴落入滚烫油锅的冷水。训练场巨大无比,模拟着各种极端环境,空气中充斥着汗味、臭氧、还有赤冥队员们体内那独特的、如同熔岩般炽热的能量气息。场地的中央,队长库忿斯正在指导库伦克进行力量控制训练。库忿斯那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座小山,红白巨角在训练场的照明下闪烁着金属和生物质混合的光泽,他那双改造过的红色利爪正稳稳地架住库伦克狂猛劈下的、模拟烈鳄刀形态的能量重刃。
“力量不是蛮干!库伦克!控制你的呼吸,感受能量的流动!把你的怒火凝聚在一点,而不是浪费在无意义的咆哮上!”库忿斯的声音如同锻锤敲打金属,洪亮而充满力量。
库伦克低吼着,额头的鳄鱼烙印闪烁着红光,下颌那根粗长的獠牙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他再次发力,却被库忿斯巧妙地一带,庞大的身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哼,蠢鳄鱼,就知道用蛮力。”一个带着讥讽的、略显尖锐的女声从旁边传来。库拉正慵懒地靠在一台训练器械上,把玩着她兜帽上的那根白色羽毛,面具下的眼睛扫过场中的库伦克,又很快落在了刚刚被路法亲信带来的库克身上。“哟?看来我们分队今天要来新人了?还是个……味道有点特别的。”她鼻翼微动,似乎真的在嗅闻空气中的气味,语气中的轻蔑毫不掩饰。
库克站在原地,他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库忿斯停下了指导,转过头,那双沉稳的眼睛看了过来。库伦克站稳身体,擦了把汗,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身上还有奇怪肉瘤的独眼新人。在不远处的障碍训练区,如同影子般无声移动的库列斯克也停下了动作,绿色眼眸平静地望来。正在练习火焰控制的库彼修,掌心跳跃的火焰微微一顿。就连趴在角落,似乎在打盹、但浑身肌肉依旧处于半紧绷状态的库罗耶,也掀开了眼皮,那目光中带着一种原始的、评估猎物般的审视。
库忿斯大步走了过来,他的脚步沉重而稳健,地面仿佛都在微微震动。他在库克面前站定,那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库克完全笼罩。他没有像库拉那样露出明显的排斥,但眼神中的审视同样严格。
“我是库忿斯,赤冥分队队长。”他的声音比路法更加粗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路法总长已经通知我了。欢迎加入赤冥,库克。”他伸出那只巨大的、覆盖着红色角质和金属护甲的手。
库克看着那只手,相比于路法那带着金属手套的手,库忿斯的手更显得原始而充满力量感。他沉默了一下,同样伸出自己那只布满暗红色斑点和细小肉瘤的手,与之相握。库忿斯的手掌温暖而粗糙,握力控制得恰到好处,既表达了欢迎,也没有因为库克外表的“脆弱”而轻视他。
“听说你擅长用‘毒’和谋略。”库忿斯松开手,目光扫过库克全身,似乎想透过那身临时配发的、略显宽大的军团制服,看穿他内在的本质,“赤冥信奉力量,但从不排斥智慧。只要你的智慧和你的‘毒’,能用在正途,用来守护军团和彼此,你就是赤冥的一员。”他顿了顿,声音沉了几分,“但我有言在先,赤冥是一个整体,是兄弟,是家人。我不管你来之前是什么,在这里,抛弃那些无谓的猜忌和私心。你的背后,有我们;我们的背后,也有你。明白吗?”
库克点了点头,依旧没有多言。但他能感觉到,库忿斯的话语与实验室那些研究员、甚至与库拉的眼神都不同。这是一种直白的、带着责任感的接纳,虽然严格,却透着一种奇特的温暖。
“好了,既然是新成员,按照惯例,需要一点‘欢迎仪式’。”库拉扭着腰肢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看似甜美的笑容,但眼神里的恶意几乎要溢出来,“很简单,和我们亲爱的‘碎星者’库伦克过几招,让我们看看总长亲自招揽的‘人才’,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她指向刚刚爬起来的库伦克。
库伦克闻言,咧开嘴,露出那枚标志性的獠牙,发出嗬嗬的低笑,摩拳擦掌地走了过来,显然对这种“欢迎仪式”习以为常,甚至颇为期待。
库忿斯皱了皱眉,但没有立刻阻止。他也想看看,这个被总长寄予厚望的“毒谋”之士,在实战中究竟有何表现。
库克看着逼近的、如同一座肌肉小山的库伦克,感受着对方身上那澎湃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力量感,他体内的毒素本能地开始加速循环,皮肤下的肉瘤微微鼓胀,失明的左眼眼眶周围的肌肉也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他知道,硬碰硬,他连库伦克一击都接不下。
“怎么?怕了?小毒人?”库拉在一旁煽风点火。
库伦克低吼一声,没有召唤铠甲,只是凭借肉身的力量,一拳朝着库克当胸袭来,那拳风呼啸,甚至带起了地面细微的尘埃。这一拳显然留了力,但依旧足以将普通的合金板打得凹陷。
库克没有后退,也没有试图格挡。在库伦克拳头即将及体的瞬间,他的身体以一种看似笨拙、实则极其巧妙的角度微微一偏,同时,他的右手食指以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速度,在库伦克挥拳的手臂内侧某个特定的位置轻轻一点。
那里是几个神经束和能量节点交汇的区域,并非要害,但异常敏感。
库伦克的拳头擦着库克的衣襟掠过,带起的风压让库克的头发向后拂动。但库伦克本人却发出了一声怪叫,整条手臂如同触电般猛地缩回,脸上露出了混杂着惊讶和疼痛的表情。他感觉手臂又酸又麻,刚刚凝聚起来的力量瞬间泄了大半,仿佛那条手臂暂时不属于自己了。
“你……你做了什么?!”库伦克甩着手臂,又惊又怒地瞪着库克。
库克站在原地,缓缓收回手指,右眼平静无波。“赤冥分队队员库伦克,右臂肱二头肌深层与三头肌连接处,存在旧伤隐患,能量流经此处时有0.3秒的轻微迟滞。刚才,轻微刺激了相关的神经节点。”他的声音依旧嘶哑,但带着一种冷静的、仿佛医生诊断般的语气,“建议在进行‘烈鳄死亡翻滚’战术时,注意左翼三十五度角的发力补偿,否则该隐患在持续高负荷下,有百分之十七的概率导致肌肉撕裂。”
训练场上瞬间安静了下来。
库拉脸上的讥讽笑容僵住了。库彼修掌心的火焰噗地一声熄灭了。库列斯克绿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光。连一直趴着的库罗耶都坐直了身体。
库伦克张大了嘴巴,看看自己依旧有些发麻的手臂,又看看库克,半天说不出话来。他那个旧伤,是上次任务时留下的,极其细微,连他自己都没太当回事,只有队长库忿斯在帮他做恢复训练时隐约提点过一句,这个新来的家伙……怎么可能一眼就看出来?还精准地刺激到了那个点?
库忿斯眼中精光一闪,他上前一步,仔细看了看库伦克的手臂,又看向库克,沉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库克指了指自己的右眼:“观察。他的发力习惯,肌肉的微小不对称,还有……能量在流经伤患处时,产生的微弱红外辐射畸变。”他顿了顿,补充道,“在腐渊,不能快速、准确地判断猎物的弱点和状态,就意味着死亡。”
这不是战斗,这是一次精准的“诊断”和“演示”。库克用他独特的方式,向所有人展示了,他的“力量”并非体现在拳头上,而是体现在那双洞察秋毫的眼睛和那颗善于分析计算的大脑中。
库忿斯沉默了半晌,缓缓点了点头,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除了严肃之外的、一丝真正的认可。“看来总长没有看错人。”他拍了拍库伦克的肩膀,“听到了?以后训练注意点。”然后,他转向全体队员,声音洪亮,“都听到了?也都看到了?库克的能力,就是赤冥新的獠牙!以后作战,不仅要会用拳头,还要学会用脑子!库克的战术建议,在战场上拥有仅次于我和库拉副队长的优先级!谁有意见?”
库伦克挠了挠头,虽然还有点不服气,但更多的是好奇和一种……莫名的信服。他嘟囔道:“知道了,队长……”
库拉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但也没再说什么嘲讽的话。
接下来的日子里,库克开始了在赤冥分队的适应与磨合。他依旧沉默寡言,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分队的战术分析室或者图书馆,如饥似渴地吸收着关于星际战术、各种文明生物习性、能量体系以及更高级的毒理学知识。他的学习能力让负责档案管理的老兵都感到惊讶。
同时,他也开始参与分队的日常训练。他无法进行高强度的体能和格斗训练,但他会站在场边,用他那独特的视角观察每一个队员。
他看到库彼修在喷吐火焰时,腹腔核心的能量波动存在一个微小的、周期性的不稳定,这会导致火焰射流的精度在长时间作战后下降百分之五。他私下找到库彼修,用一套复杂的能量节点按摩和呼吸调整方法,帮助他稳定了那个波动。
他看到库罗耶在吞噬能量时,过于狂暴,有时会吸入一些对自身有害的杂质能量,长期积累会损伤他的消化器官。库克配制了一种温和的、能够中和特定杂质的催化酶,让库罗耶在训练后服用,虽然味道让库罗耶龇牙咧嘴,但效果显着。
他甚至注意到了库列斯克那近乎完美的潜行中,唯一可能暴露的、是他身上金属部件与环境中特定能量场共振时产生的、人耳无法捕捉但某些精密探测器可以发现的次声波。库克调配了一种能够吸收特定频率声波的、类似生物涂层的物质,让库列斯克涂抹在他的关节和武器连接处。
库克用他那种沉默而高效的方式,一点点地帮助着每一个队员,优化着他们的战斗细节。他从不居功,也从不主动提及,只是在合适的时机,用最直接的方式给出建议或提供帮助。起初,队员们还有些不适应,尤其是库拉,总是冷眼旁观,时不时刺上两句。但渐渐地,当库彼修的火焰更加精准,当库罗耶吞噬能量后不再有隐痛,当库列斯克的潜行真正变得无迹可寻时,一种微妙的信任开始建立。
库忿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会在战术会议上,特意询问库克的意见。一次模拟对抗外星虫群入侵的训练中,常规的火力覆盖效果不佳,虫群利用地下通道源源不断。库克在分析了虫群的社会结构和信息素交流方式后,提出了一个方案:不再试图杀死每一只虫子,而是研制一种模仿其“女王濒死”信息素的化学剂,投放到几个主要巢穴入口,引发虫群内部的自相残杀和混乱,再由赤冥分队精准清除残余的、失去组织的个体。
方案实施后,模拟对抗的效率和战果提升了数倍,且大大降低了能量消耗和潜在风险。
训练结束后,库忿斯用力拍了拍库克的肩膀,那力量让库克一个踉跄,但队长脸上那毫不掩饰的赞赏笑容,却让他心中某种冰冷的东西微微融化。“干得漂亮,库克!你这脑子,果然顶得上千军万马!”
就连库伦克,在一次任务中因为库克提前预警了敌方埋设的一种针对他这种体质的精神陷阱而避免重伤后,也挠着头,瓮声瓮气地对库克说了句:“那个……谢了,小毒……呃,库克。”
库克依旧只是点了点头,但他那仅存的右眼中,冰封的色彩似乎消融了些许。他开始习惯训练场上那炽热的能量气息,习惯库忿斯队长那洪亮的嗓音,习惯库伦克粗重的呼吸,习惯库列斯克如同幽灵般的存在,甚至……习惯库拉那带着刺的“关心”。他开始将分队食堂那虽然味道单一、但营养充足的能量餐,视为“食物”,而不是维持生命的燃料。
路法总长偶尔会来到赤冥分队的驻地,听取库忿斯的汇报,也会单独与库克交谈,询问他对于某些星域局势、或者特定敌对文明战术弱点的看法。库克总能从一些意想不到的角度,提出基于环境、生物特性或者心理层面的、极具颠覆性的策略。路法看他的眼神,也越来越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欣慰。
库克将路法视为将他从无尽实验和歧视中解救出来的伯乐,将库忿斯视为值得追随的、威严而公正的领导者,将赤冥分队的队员们,视为……虽然他还不完全理解这个词的含义,但隐约觉得,这就是“同伴”,是他在腐渊从未拥有过的、可以相互托付背后的存在。
他依旧沉默,依旧习惯用右眼观察和分析一切。但他不再仅仅是为了生存而计算。他开始为了“守护”这个刚刚获得的、被称为“家”的地方而思考。他体内那源自腐渊的毒,与心中悄然燃起的、名为“忠诚”的火焰,不再只是奇异的融合,而是开始协同燃烧,淬炼成一种更为致命、也更为坚定的力量——赤冥之谋。这谋略,不再是为了个人的存续,而是为了整个赤冥分队的荣耀与生存。他那颗在瘴疠中孕育的心脏,第一次为了除母亲莉亚之外的“他人”,有力地跳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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